[游记]环华浮游记其三秦淮夜

曾经有许多个夜晚，我都是没有方向的在灯红酒绿或是巷深街远中行走，一切予我都是陌生的。那时在路人的眼中我是否就是个游魂，无定无息，唯是前行。

当我从荒凉神秘的西域，历经塞外、中原、燕赵、齐鲁而到梦寐多年的江南时，视野中的景物经过如此多的变幻，人世万情像走马灯样交织，尤其是空气里充满着江南如此柔和的情调，一时让我在媚态万千的江南前几乎迷失了。

南京是我进入江南境界的第一个城市，“金陵胜景，十朝故地”，昔日的荣辱悲欢都已是过眼云烟。承载的东西无非是南京城的性格因素。

金陵的风物很多，多数带着历史的伤逝，无论雨落如花的雨花台，莫愁无语的莫愁湖，黝黑沉默的石头城……而若要追慕当年的江南意境，却只有在十里秦淮才能最深切的触摸得到。

今天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握着自己的运命的了，在这个生存逼迫理想的时代是否依然需要固守着文化传统。对于此，到秦淮这样的地方来走走吧，或许就在这积淀了若干年代的江南学士之地，你我都能受到内心的触动，认定在现代化的年代，文艺创造仍是这个时代不可背弃最可铭记的行为。

十里秦淮是如此的热闹着，让夜行多日的我好象终于得到了指引，尤其在夫子庙一段。我背着重重的行李，如同是多年前的一个赶考书生，为了求取功名比试才艺来到了南京城。在秦淮边上放适着自己的心愿。泮桥是如此的精致，青绿的水里，游船不断，几座小桥，都在视野里呼应着。桨影灯光、红笼薄纱，摇曳着多少的情思。心里怦怦的，仿佛正和江南才子们一起，感受着秦淮的风情，于是就有了更多的迷茫与幻想。

在这些仿古建筑群里，试图发现那些才子们的踪迹，真也是件难事，但那温柔的秦风，闪现的河光，秀美的女子，总是多情的。

在大成殿，默然的观立着孔子高大的塑像，学拟着他的手势，却在恍惚间看到一个江南女子和其亲人前来烧香。她是如此的轻盈动人，穿着秀而不俗，上袭桃衫，下围布裙，明眸善睐的眼珠里流露着多少的万千风情，勾魂的眼神，妩媚的身影，让失神多日的我眼里象是拨亮了几许霞光，精神居然振奋了起来。在与她的对视中又再次领略到什么叫娇艳欲滴。去问候问候吧，尽管我不过是个四川来的布衣秀才。我是什么都没有的，今天还能遇见那样多情的女子会照应我那样的吗？然而只是不经意的相见罢了，也许巧遇就是错过，在这样的秦淮夜里我还要前行的，其实我应该停步了。

于是郁郁的前行到了江南贡院，当年万千学子考取功名之地，也去跳了下龙门杠，贡院里陈列着江南考生的物具和状元的名录，他们都是构成江南风范的一份子呵，能够还让我们记忆和论道，可叹才子都去矣！出门来，牌坊上题着一联“圣朝吁俊首斯邦看志士弹冠而起，天府策名由此地喜英才发轫而前”却给我许久的震动。“弹冠而起，发轫而前”不正是我现在所需要的识见吗？

过秦淮桥、穿乌衣巷，白白的墙，乌乌的瓦，只是巷小且短，行人也少，遮住了我探寻的目光。王谢楼台上唯我独赏，没有燕子的登临，在安静的氛围里领味着魏晋逝去多年的风度。

这边的仿古建筑酒家非常多，玲珑的歌女酒女都在外面里面闪烁着。名列“秦淮八艳”之首的李香君，其旧居却也是在某个大酒楼后。进了石门，过小天井，在窄促的小楼里行走着，耳边是江南小调，柔媚的，伴着笑声，于是生发出无言的沉默，伴随着我走出了秦淮。回望灯火依旧，曲声不断，似乎已是远离了的一个久远传说。

是的，十里秦淮不属于我这样的匆匆过客。

（2002年7月13日　蜀南放滩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