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一起走-游记-记忆中的后海生活-后海

关联驴地: 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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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北京，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我有时候会有点儿惭愧——我没经过任何奋斗就在这个美妙的城市里生活起来了，面对我的朋友们的时候（我朋友里90％都是移民过来的），这恩赐享受着偶尔会有点儿不安。

我喜欢冬天里的动物园，那儿的鸭子、天鹅到了旅游淡季缺少食物，你一在岸边坐下它们就会围过来，我喜欢跟我喜欢的姑娘一起去；我喜欢大街上擦肩而过的朋克妞儿，你去看演出的话也经常能碰上她们，可那样没有在街上偶遇爽，想想吧，远远见到一个画着烟熏装、大冬天还穿着小裙子黑丝袜的怪胎美人儿过来，她也注意到你了，因为你也是个怪胎，你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冲她笑笑抛个媚眼儿，多好啊朋友们；我还喜欢夏天里的燕京啤酒，大街上支几张桌子生意兴隆的新疆烤串，马路上太阳一照金光闪闪的杨树，大半夜去清华那个像公园似的校园里散步……

啊，对，我还喜欢后海。

五年前那个夏天，我跟我前女友刚刚认识，我们骑着自行车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闲逛。当时已经是黄昏了，我们左拐右拐到了后海。后海——就是那个著名的后海。北京城区里最著名的水域，不是公园的公园，何勇不是唱过一首《钟鼓楼》么？歌里那些“荷花、路灯、小饭馆、银锭桥、油条饼干、单车踏着落叶”说得就是那一带。我们到的时候，夕阳照在水面上，叔叔阿姨们下班回家了，自行车铃声叮叮当当，她惊讶地“哇”了一声，然后我们就当街接吻，时间像停止了一样，我想她了。

我上中学那会儿，时不时地感时花溅泪一下，夏天晚上特别愿意骑辆自行车跑到这边儿来坐着，那会儿这边的路灯少，每个路灯下面基本上都围着一圈人下棋打牌。因为黑，坐在后海边上什么都看不清楚，对面依稀有几家灯火，有人骑车从灯火前面一闪而过。空气里永远有股河泥的味道，夏天天气闷的时候有鱼翻塘，那儿一到了晚上就特别安静，只能听见有数的几种声音——爷们儿们喊“将”的声音，棋子落地的声音，拍蚊子的声音，自行车链条哗哗响着路过的声音。

直到如今，我想起“北京”这个词，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不是天安门紫禁城八达岭前门楼子，最先蹦出来的是一圈人围着路灯下棋，那帮人每人一条大裤衩子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背心儿，年纪大的摇蒲扇，剃光头，一笑起来满嘴东倒西歪的牙。

我小时候在大院里长大，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过胡同里的日子。而全北京胡同当中，最适宜人类生存的就是故宫一带和后海一带了。据阿城所写，当年故宫筒子河旁的人家过着江南水乡般的日子，那些人家的小孩如果想游泳，开了自家窗户跳出去即可，还有坐在自己床头伸了鱼竿钓鱼的，打那儿经过能看见好多从窗户里伸出来的钓竿——这样的日子我们这辈人没见过，我印象中的筒子河一直水量稀少。但是后海一直很好，我老往那儿跑，我记得有个下午我坐在树荫底下看书，听见后面一阵嘻笑声，转身一看，一个爸爸赶着他儿子（两个人除了泳装什么也没穿）从四合院里跑出来，那儿子应该没超过10岁，挎了个救生圈特别兴奋。他们两个光脚跑过来，经过我身边，先后从一处没有护栏的缺口跃入水中，然后就在水里玩儿起来了。

话说到这里，一定要讲讲在后海游泳的注意事项。我忘了是哪年了，北京市曾经仔细清理过一次后海的淤泥，在这次清理行动之前，后海里长满了水草。这些水草据说是与众不同的，游泳的人一旦被水草缠住脚，有一套特殊的脱生方式，也就是说：在后海游泳就像在长江游泳一样，需要熟知一些特定的技巧。所以，在后海游泳的人都是住在附近的老把式，外人很少来，这就是为什么我爸妈那代人一说游泳就是八一湖，说到冬天滑冰才想起后海什刹海的原因。

后来我在电视里看到有个节目跑去曝光在后海什刹海游泳的人。电视台的问：“这儿不让游泳你们为什么还游啊？”

一帮北京大爷们理直气壮地围上去反问：“游了几十年了为什么今儿说不让游就不游了？！”

电视台的又问：“这儿平均每年淹死一个人你们知道么？”

这帮老街坊对答：“淹死的那些个都是外边儿来的楞头，不会在这儿游的就不该来！”

中南海、北海、什刹海、后海、积水潭拐着弯排开，占了老城区北城很大一片面积。忘了是从哪本书上看的，这几个“海”来历不小。其中中南海和北海规皇家所有，而积水潭、后海和什刹海都是当年联通南北经济命脉的大运河的一部分，可以看成是一个城市里面的码头。当年元朝的郭守敬主持工程，修通了贯通华夏南北的大运河，什刹海后海这几处就是大运河的终点站。后来时过境迁到了明朝，政府把北边的城墙南移了一公里，从此以后船就到不了什刹海了。

自打断航的那天起，后海一带就成了王公大臣和老百姓们的乐园了。你现在去后海一带转转，除了寻常百姓家之外，还留着不少王公贵戚们的豪宅。像保存比较好的有宋庆龄故居和郭沫若故居，还有中国音乐学院——以前那都是王爷、贝勒的府邸。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特别爱干的事就是骑个自行车，在后海一带的胡同里乱转，一不小心见到个大宅门就想法儿进去看，感觉上老北京的皇亲国戚们好像全住在故宫周围和后海周围。这些宅子基本都是单位占着，像13中就是个贝勒府，我还差点儿考到那儿去。

去年还是前年？我看了一本专门教人该去哪儿吃喝玩乐的杂志，里面有个专题名字叫《后海也是个俗地方》。跟你说吧，我挺瞧不上这帮家伙的，你们丫知道后海是什么就说是个俗地方。就因为在那儿泡吧不时髦了，就说那是个俗地方，那是因为你们丫太俗。

转贴自“sonicyouth”发表在“撒里中国学生学者联合会”，原帖地址http://odin.chem.surrey.ac.uk/forum/thread-2680-0.html#pid568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