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徐菲打工日记巴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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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1) 　二十三日

妈，我从家中带的钱交了车费就差不多用完了，囊中只剩一张伟人头(五元)和两张一元的。

妈，你不用担心；你还是听我讲讲别的吧!

妈，你受得了吗?我想向你诉说一下在外寻找工作的辛酸。

在家里的时候，听别人讲在外面打工找不到工作，在广州街头捡桔子皮充饥，我们都把它当成笑话。现在回想起来，决不是笑话，并且比他们讲的还要严重。就拿昨天来到东莞至今天现在(时约晚上十一点)为止吧!

昨天，我到东莞常平镇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成千上万的打工仔在车站等待，像一只只神经不正常的鸟旋来旋去。

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刚才进来的那个门都找不到了。头昏昏沉沉，四肢瘫软无力，举步战战兢兢，也许是晕车。人又多，出出进进无一点秩序，我不是撞在别人怀里就是踩着别人脚，踩得别人火了，轻则横目怒视，重则拳脚并加。我承认自己错了，却又不敢向别人赔礼道歉，怕别人听不懂我讲的土话，还以为我又骂他什么，那就更惹祸了，也可能会挨更多的打，我就只好装做哑巴，低着头，别人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着我，我装作没看见，别人打我，可能忍则忍，受不了了就跑，跑时又要踩人，大不了别人在后指着背臭骂，那也没办法了。

我在人群中转来转去，总是找不到出口，汗水湿透了全身衣物，头上的太阳还在炽热的烤烘着大地，我也被太阳烘烤，豆大豆大的汗珠直往地上滚，好像皮肤是一张漏网。地面升腾暖烘烘的热气包裹着我，像用酒精灯给一个实验物加热，不但烤焦了我的皮肤，而且烘烤得我五脏六腑直冒油，可谓这才感觉到油煎难熬的滋味。鼻孔里不时飘出一片片黑色的薄片；嘴唇的表皮一张张翘起，舌头好像缩短了几厘米，如一张薄纸在口腔中颤动；唾液再也没有下咽的剩余，像塔里木河的水半途干涸；咽喉不再是环状的管，而成了一个弹簧。心里想：“走来走去反正是徒劳，不如就地休息片刻也许有新的动向。”

我把肩上的蛇皮袋往地上一扔，屁股“啪嗒”一声压在上面，压得地面上的尘埃飞舞。我看着流动的人群，背着各色行李窜来窜去，让我想起了《流浪歌》中两句词：“流浪的人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我不禁打了个颤，流浪虽然浪迹天下，却无家可归，还只有流浪的人一个，除此之外空空焉。

人群一阵一阵涌出车站，黄昏一刻一刻奔向人间。抬头望去，依稀可以看见高楼灯影闪烁。我想：“亚力山大灯塔已经亮起为人们导航了吧!而我?高楼的灯影自娱，昏黄的路灯照不明宽广的大道，我只能在暗中摸索。”

人越来越少了，灯越来越多了。

我站起来，拖着并不多而沉重的(没有力气能拖动东西了)行李出了车站。

车道旁，树影下，一对对的人(不知是情人而是贤[钱]人)情情偶偶，搂搂抱抱。这些穿着如蝉翼衣裳的人群，根本没有理会我从他们身边走过，不知是他们情意正酣，还是他们缠绵太紧或许是他们习以为常等等。

我想起家中的珂，又想起了今天见到的阿苡，但，没有一点点情趣，反而增加自己的烦恼，认为老天爷捉弄我，老天拿他们向我示威。我没有什么，只有流着感伤的泪，念着悔恨的怨。

从一个CD烧烤店里发出歇斯底的吼叫：“为了生活，我们四处奔波。”

妈，难道我只是为了生活(物质生活)吗?家里有吃有住，何必跑到这遥远的沿海来寻求生活呢?我想：“为了事业，四处奔波还差不多吧!”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入了市区的大道，两旁灯霓花紫；透过明净的落窗玻璃，看到高级宾馆里灯红酒绿；餐桌旁，男女(年青漂亮小姐，款哥、款爷)围坐，餐具碰撞乱响，好像财大气粗的说：“我有钱。我有——钱。”庸言俚语飞溅而出，淫容恶笑随声而起。

他们有没有想到：只隔一层玻璃的外面，有一个拖着蛇皮袋的我。我敢相信：“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因为，我太渺小了，我也太穷了，像我这样的人见得太多了，像我这样的人不值得注意，根本不值得注意，就是榨干我身上的最后一滴油水也不够他们来这里吃一顿。

又一片彩灯闪烁，两边停车场排满了各式轿车，像我一个来自农村的乡巴佬根本区分不了车的牌子，也分不清型号，更分不清普通型与豪华型，只能区别出颜色：有红，有绿，有白，有黑等。当我走到彩灯之下时，借助灯光才看清是一家美容美发城，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很多人在浴足，整容，修理发饰。还站着许多人在那里排队等候。

我不能理解：为何整容、美发要在晚上进行?按常理说吗?白天打扮得好可以给人留个好印象，更甚一点，可以勾引异性眼光，同性嫉妒，晚上打扮得如此妖艳。在黑处根本分不清你是麻花满脸还是雀斑无数，就算在灯光下，淡暗灯光，不能显示你的风采，只能展示出一种轻飘飘 (即轻浮又无一点实际能力)的感觉，给人一种厌恶恐怖的感觉。就算拿见情人吗?也用不着浓妆艳抹吗?稍施粉黛淡妆素服，更有楚楚动人的风采。

他们的美其名曰：享受。不如说浪费，这样实际是为了勾引异性不明白的转头或不知其义的讪笑。

我不知在街上走了多久，只知道永远也没有一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