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近黎明,我们就已到了佛手山的所在地——河落沟了,再延着沟谷走十余华里,绕石锅崖、登天梯、过仙人洞方可到达。 此刻,河落沟的沟谷里晨雾朦朦,朝露未唏,一片氤氲。佛手山,是河落沟的最高峰,因峰顶的岩石像佛手而得名。它位于蒙古高原北部,克旗芝瑞镇的北端,是小兴安岭一个小小的余脉。 记得有位作家说过:“人类的心灵需要自然的滋养,而滋养我心灵的,就是家乡的山山水水,尤其是这座佛手山,那花草的芳馨,野果的清甜,虫的鸣唱,鸟的啁啾,叶的微雨,让我魂牵梦绕,挥之不去,特别是在峰顶看日出,看百里以外的达里湖,充盈过我的多少个梦境,多少个诱惑,每每想起,我象追忆流逝的韶华,所以,为了这次游佛手山,我费了很多心机,首先忙完手头的工作,又看了数日的天气预报——说家乡近一时期的天气,无风无雨,这才向单位领导请了假,回到家乡并邀请了陪我同游的几个人。 还真的是天不负我,虽然一大早就可看出今天又是个晴空万里,日丽风和的好天气,此刻,太阳还没有越过河落沟东面的那座山峰,只是把山峰的阴影斜斜地投射到对面的山坡上,把峰顶的轮廓、形状勾勒得一清二楚,而坡顶有阳光的那部分,更显得晴明和郎丽、艳丽和浓重。这时,沟谷不再岑寂,而是一点点地热闹起来,鸟儿扑楞着翅膀飞出窝巢,亮起清亮的歌喉,晨雾轻轻的向山顶褪去,溪边茂密的树、草、浓浓的绿色,顶着晶亮的露珠晶莹璀璨,晨风,延着沟谷爽爽地吹拂,小溪,叮咚有声,不知疲倦地向沟谷外流去…… 我们吮吸着空气里弥漫的苦艾和各种蒿草的清香,沿着溪边崎岖的被晨露濡湿的小径拾级而上(实际是没级的,只是步步上坡而已)感觉山谷似乎越来越窄了,山似乎越高了,这时已到石锅崖的山脚下了。举头望去,石锅崖突兀陡立,赭红色的山峰峻秀而巍峨,佛手山的顶峰——佛手指的那一部分,看起来像细细的烟 伸入云霄。 石锅,就在崖壁上,也是溪水从崖顶跳下的地方,也称为小瀑布的,说是瀑布,也真的是名副其实,虽然没有李白笔下庐山瀑布的“三千尺”,但也是飞流直下的。石锅,实际就是一块大的平石,由于长时间受溪水的冲击,而中间凹下去,所以人们就形象地称为“锅”。听家乡的人说,石锅还会发出一种非常好听的声音,我们用石块轻轻敲击,山谷里就有回音响起,清脆悦耳,似佛音凌空。 我们畅饮着清磷磷的泉水,濯洗着脸上的一路汗液,然后开始登天梯了。天梯更是名不虚传,崖壁上一步一坎,直到崖顶,登上天梯,就是佛手山,而另一侧是在家乡非常出名的龙潭顶,(记得我从一篇文章中写过)。放眼佛手山,真是另一番风光,另一个世界。 枫树、白桦、橡树、白杨密密层层,绿色森然,枝接柯连,翠叶翳天。白桦叶满圆宽,树身亭亭玉立,玉洁冰清,白杨,高大挺拔!伟岸刚直,而我是最喜欢松树的,这松,叫马尾松,树身斑驳,苍干挺立,墨绿色的针叶又浓且密,其美如绣,其虚如烟,立在它身前六观六仰,不仅觉得它遗世独立,古意盎然,而且更让人心底产生些许的惮意。就是满地的松针、松果,也不由得让人想起韦应物的“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来。 穿过林中幽静、树影斑驳的小路,前边的树木略显稀蔬,忽觉天地间豁然开朗,小路延伸到一片旺盛的榛柴丛中,榛柴丛里,一簇簇红的、粉的、黄的绒绒的小花衬托在翠叶之间,黄的小花,最为醒目,如点点碎金点缀其间。 这里不仅是花的世界,而且也是鸟的世界,各种叫不上名的小鸟,在树梢间轻盈地跳跃,欢愉地发出天真烂漫的鸣唱,走过榛柴丛,顿觉一股凉凉的湿爽,驱赶了盛夏正午的狂热,小路延伸到一片翠色欲滴的软草中,这里更是蜂蝶飞舞,鸟声啁啾,原来这里是泉眼——沟谷里小溪的发源地,橡树掌形的叶片贪婪地铺张在水面上,银色的大水泡汨汨地从长满细致柔滑的青苔的水底升起来,一个,两个……数不尽的水泡泡摇摇摆摆,仔细看去,好大的一片,像一个小湖,碧波荡漾,轻霭浮移,被畅爽的风吹得水面微波皱起,四周的翠绿、蓝天、白云全都倒映在水里,仔细看着、吮吸着,觉得这似乎不是人间现实,而是在一幅画中。 太阳收敛了那份炽热,已经西斜了,西斜的余晖,照在佛手山上,静穆、高远、再看远近的山林,一片墨绿,一片黛蓝,真的是“平林漠漠烟如织”了。 我们拾起干柴,做好在峰顶——“佛手的指根”露宿的准备,当然,没忘了到“仙人洞”去看过。仙人洞,据说光绪年间,有位喇嘛,在这里吃野果,饮山泉修行多年,但成仙与否,无人知晓,只是能看到石窗,石炕而已,但此时也落满了灰尘…… 夜色渐渐降临,白天林间蒸腾的暑气已袅袅消失,只有沁凉如水的夜从四面八方缓缓浸润而来。这山中的夜色,也是另有一番景致,流星如点,一轮金黄的圆月,在湛蓝的天空中慢行,偶有丝丝缕缕的云从月前飘过。山,在月光下沐浴,一片朦胧、一片清幽、一片苍茫,真的怀疑,李白的“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写的会不会是这里?岩石、巨树是幢幢黑黝黝的暗影。风,从林间穿梭,飒讽如一支柔美的清歌,小虫的唧唧伴着不知原委的簌簌,给山中夜增添了几分神秘。我们的宿营地,篝火点点,说声笑声在佛山顶久远回荡,夜缓缓滑向幽深,我们依石而卧,细数星辰,谛听天籁之音。 我悄悄地起来,唯恐惊扰了同伴们的梦香,绕过宿营地。天,有些放亮了,晨露浓浓,空气湿爽,一些景物——山、石、树在朦胧中渐渐地清晰起来,远方的天际是一片降紫色,愈远的部分愈发灰发暗,天际的东方一片灿亮,我知道这是东方亮了,这个时辰,距日出,我盼望已久的日出已经不远了,我在心中默默祈祷:太阳出来的时候,千万别让云遮住。 我唤醒同伴带上相机,登上佛手山的最高峰(手指部分),这时,直觉岩石直插云霄,给人的感觉更加虚幻,山峰云封雾绕,氤氲迷离,感觉世界似乎就在脚下,且被深深的寒意所包裹。云,在脚下飘浮,忽来忽去,忽聚忽散,它所凝成的水滴,挂在岩石间刚劲挺拔的松树上,然后向下滴落,再眺望东方,云霞由降紫变为暗红,一片灿亮,这时太阳出来了,透过云层,透过树梢,象万道金光遍撒整个世界……再放眼远望,峰峦叠嶂,云霞蒸蔚,百里田畴,万户炊烟……达里湖一片晶亮。 我站在峰顶,频频地按着快门,我感觉我的心如悠闲的云,向着一个朦胧的去处飘升,清艳、澄明和静美,我的语音更会明畅,我的心灵,对自然的态度更会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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