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川西十日散记 15、洛绒牛场

为了迎接五一的人流，洛绒牛场早已支起了十几顶帐篷，搭在牛场角落的一个山坳的的营地里。我们到的时候，潘潘已经为我们订好了几顶。

大风不断，把帐篷吹得七扭八歪，帆布门帘噗啦啦作响。外面的阳光太盛，我弓着腰，钻进帐篷，眼前一黑。慢慢的，帐篷里的事物才浮现出轮廓。这是那种军绿色的行军帐，里面是两排通铺，可以睡下十二个人。帐篷里已经有些人到了，宁波来的几个正在抱怨，说这帐篷怎么搭的，哪儿门朝着风口的。有力气的人的人都跟着附和。然后就又寂静了一阵，只有风吹帐篷们的声音依旧响亮。

小赛、赛马和Enjoylife已经在帐篷里了，我问Enjoylife觉得怎么样，她说“我？还行。”回答的音调和音量都质量尚可，听得出来，她的确状态不错。看来在前面两天的头昏脑胀中，她已经比我们更早的适应了海拔。

小赛就不太好了。我看不到她的脸色，但听得到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从帐篷深处隐隐传来。潘潘找来的营地医生拿着听诊器，正和小赛切磋她的病情。医生说，明天你就不要上（牛奶海）去了，我给你开些药。小赛问，有什么药呀。你知道小赛说话有她自己声调、语速和抑扬顿挫的方式，并且一点都没随着海拔而改变。医生大约说了几种，听着都很平常。

“这些吃了你能保证我明天上去吗？！”小赛的语调突然提高了，像一个窜天猴的爆竹，吱吱飞起，划出一个弧线然后突然爆响。虽然喉咙发干，但铿锵有力，一如革命小将向阶级敌人发出的有力质问。

“不能。”医生也是一愣，实话实说。

“那我不吃！” 小赛头一偏，嘴一撇，下巴一扬，眼里闪烁着赴汤蹈火的光芒。那一字一顿的回答，迸发出坚定的革命信仰，那两眼闪着的光，照的帐篷里唰的一亮。

阶级敌人想来也挺郁闷的，心想这丫头哪儿来那么大脾气，二十多年的辛酸今天都撒到我身上来了，你以为你是英雄啊，想我多年行走江湖，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见过胆儿大的，还没见过不要命的，算你很，我闪！径自出了帐篷。

医生前脚出去，小赛还不依不饶，瞪着眼，环视帐篷一圈，厉声说道：“上不去，吃有什么用！”

“是、是。”我们都陪笑着附和，“那，要不您，早点休息？”

小赛同学坐在床沿上，两眼怔怔望着帐篷顶上的一块污渍，好久，没有再说话。

趁着天还没黑，我想还是出去走走，闷在帐篷里不是个好主意，这么大名鼎鼎的去处，好不容易到了，还不赶快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限的革命斗争中去。同时，许多的不适，应该也会随着美景而消除。就吆喝大家说我们到牛场中间转转吧，夕阳西下，机会难得。

这时才发现不见了Enjoylife，掀开帐篷出去，发现她已经往牛场去了，刚刚翻上营地边的土梁。站在梁上，眺望着四周，在背后雪山映出的光芒下，她像一个孤独的剪影。我想她一定彻底的没有高原反映了，这个独自行走五大洲的女子，总是有自己的主见，并且能在各种条件下迅速调整出一种乐观的态度，从容不迫，怡然自得。

蓝调、光之翼和我也慢慢地经过土梁，向牛场深处走去。赛马和小赛捂严了衣服，也远远的跟了过来。此时的夕阳，正好照在夏诺多吉挂雪的岩壁上，它刚毅的面孔，随着这些橘红色的条纹生动起来。山风吹来，碧空如洗，泉流草场，雪映夕阳，你如久经跋涉的圣徒，在大自然的神迹面前，心中澎湃如海，却又平静如湖。如果你的心，也正处于人生的关口，我相信，眼前这一切，已经在悄悄地左右着你的选择，左右着你未来的道路。

不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转回营地，听见潘潘张罗着，开饭了开饭了。食堂设在营地边缘的帐篷里，四周乱哄哄的，散落着垃圾（记得转天早晨，潘潘一边收拾着残留的垃圾，一边骂，TMD还说什么自己是背包客）。帐篷里也充满了煤气的味道。我开始高原反应，觉得头疼、恶心，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回到帐篷里一头扎到床上躺着。整了两片散利痛，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才慢慢觉得好些。

起来睁眼一看，人民群众已经纷纷回来，正在划分山头。潘潘同学执意要到我这边的门边上，用他健硕的身躯，为我们挡住那从西伯利亚经青藏高原向东长驱直入抵达我们门口的那一股强冷空气风暴。而我也挺身而出，表示我也可以抗下这副革命的重担。于是我和赛马分别盘踞在大炕的两头，把守着中间若干MM，然后把背包堵在风口上，在出去搬石头把帐篷边缘压上。

天越来越暗，雪山反射出清冷的寒光。胡子在外拍摄还没有回来，小赛赛马在厨房烤火，剩下的人都歪在帐篷里无所事事。于是大家怂恿潘潘将那一个路上担心大家紧张而不敢讲的故事。潘潘看我们精神还好，就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