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蝴蝶泉边梦蝴蝶

世间万物，原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法则。这蝴蝶会的形成，或许经历了千百年的风雨沧桑，农历4月15日这样一个日子成为一个永远不能复制的往事，恐怕也只是这一成不变之中的一个扣眼吧。蝴蝶会没有了，蝴蝶泉依然如梅花一样从地心深处喷涌而出，农历4月15日这样一个日子每年都会如期到来，人们寄予蝴蝶泉的梦想同4月15日这一天所承接的使命远比往昔的蝴蝶会惊心动魄。或许，蝴蝶的消亡，与恐龙、白暨豚、渡渡鸟等物种的消亡一样，仅仅是为了证实时间那无情无义的性格，仅仅是为了让这个如水一般的日子增添一份独特的脾气吧。

抺一把汗，顺手甩掉那份烦闷的忧愁，我独自跑去拜谒了道旁绿荫中铜铸的徐霞客。徐霞客，这个走遍了大江南北的历史老人，蹲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捧一卷书，似乎正在追寻一群翩翩起舞的彩蝶，似乎正在构思一篇游记……他如此孤寂地蹲坐在这儿，是有什么苦衷吧？我围着铜像转了一圈，拂去落在铜像上的几片枯叶，从前方、左侧和右侧三个方位，让这位旅行家从容地走进照相机的镜头，牢牢地定格在正午的阳光也无法穿透的绿荫里。就在转身离去的瞬间，我猛然发现徐霞客笑了，闪电似的，一串狡黠的笑。徐霞客的一生是行走的一生，不断地行走是他生命的所有内涵，他不属于蝴蝶泉，蝴蝶泉也不可能长久地牵扯得住他的脚步。这个青铜雕像，虽然铸造成了徐霞客的容貌，但此刻它已经蜕化为一只蝴蝶了，明天它还将蜕化为另一位游客或另一群游客心中的蝴蝶。

循着由密林深处筛漏过来的情意缠绵的歌声，我们来到了一块巨石前，巨石的正面和背面分别题刻着“蝴蝶泉”、“蝶泉胜景”，许多游人你来我往地挤到巨石前，让同伴把自己兴奋的表情凝固在以通红的题刻为背景的底片上。如果题刻着“蝴蝶泉”的石块有感觉有思想，我想它不会这么冷漠地呆着，它或许会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时候，还原一只霸王蝶的吧。巨石旁，一棵曼陀罗绽放了七八朵雪白的花儿，那暗含着致命毒素的花朵仿佛一只只银光闪闪的小喇叭，低垂着惨白的笑脸，悲悲怯怯地向摩肩接踵的游人唠叨蝴蝶的秘密。

庄子做梦，梦到自己是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但他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做梦化为蝴蝶还是蝴蝶化为自己。此刻，我混杂在这些素未谋面的熙熙攘攘的游人当中，就是想找回一个重温了千百回的美丽旧梦。我不是庄子，没有做过化为蝴蝶的梦，也没有做过蝴蝶化为自己的梦，但我读过《庄子》这本书，唱过《化蝶》这首歌，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这部戏和《五朵金花》这部电影，如今又千里迢迢地来到蝴蝶泉边，正是应验了我与蝴蝶的特殊缘分。据说徐霞客与蝴蝶会无缘，写过“蝴蝶泉头蝴蝶树，蝴蝶飞来万千数，首尾联接数公尺，自树下垂疑花序”的大家郭沬若也与蝴蝶会无缘，他们写蝴蝶，全是“道听途说”。从庄子的言语中，我猜测庄子没有到过蝴蝶泉，没有亲眼目睹过蝴蝶会；如今那位解读完孔子，又接着解读了庄子的电视名人于丹恐怕也没有到过蝴蝶泉，否则，庄子凭那么高的智商、情商怎么会怀疑是自己化成蝴蝶还是蝴蝶化成自己呢？而于丹则不必左手抱着孔子右手抱着庄子，频频地出入于“寻常百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