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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之地，原始之谷

不知何人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只不过你还没有走过，你只是在等着，在某一个瞬间，用来慰籍你的心灵的。

2004的那个新年，我已离开繁华喧嚣的深圳，避过滚滚的旅游人潮，行走在青藏高原南端最隐秘的山区，滇藏交界的怒江大峡谷最深处时，那个叫丙中洛的深山小镇，掩映在横断山脉幽深峡谷中的天主教堂，峡谷深处草甸上不知名的村落，曾经那样地打动我。彩云之南西北纵深处的一山一水一草一石，都承接了天地万物之灵的精魂，凝聚了漫长岁月的侵蚀与滋养。

原始神秘的怒江大峡谷
以《消失的地平线》闻名于世的约瑟夫·洛克曾经在《神奇的山谷》中写道：“在这几条河流之中，萨尔温江（怒江）鲜为人知。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比中国云南的西北部更美的呢。这些河流不仅将高原变成了巨大的山脉，而且制造了阴影森森的深林，和无人知晓的幽谷……四周都是雄伟之景，奇特连绵的山脉，古怪神秘而不为人知的深渊，奔腾的大河，以及住在峡谷中的神秘部落……”这个描述了“香格里拉”的传奇异国探险者的文字，是那样准确地描述了怒江大峡谷，这个茫茫横断山脉中最隐秘的原始之谷。

在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从六库经福贡到贡山，我们一直沿着怒江大峡谷贴着中缅边境线前行。怒江州位于欧亚板块和印度板块的接合部，境内有云岭、碧罗雪山、高黎贡山、担旦力卡山四座大山夹澜沧江、怒江、独龙江三条大江，在这块三江并流的地域，切割出三条雄浑壮美的大峡谷，其中怒江大峡谷是仅次与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的世界第二大峡谷。峡谷全长600 公里，落差超过3000米。从峡谷逆怒江上行，四周都是终年冰雪环抱的山峰，而深谷间随海拔的降低，使人感到热气腾腾、温暖如春，映衬着皑皑雪峰的，是峡谷自然界的生机勃勃。峡谷两岸烈焰般熊熊怒放的木棉，在蓝天白云的映初之下是那样的动人心魄，那烧得象一片一片云霞般的红与举目可望的高黎贡山之巅寒光闪闪的皑皑白雪遥相辉映，蔚为壮观。

与此同时，如蛇状般的怒江江水随山势蜿蜒盘旋，时而碧蓝，时而苍翠，时而明净辽阔，时而黄绿如晦。那是我在经历无数弯道的眩晕之后，才了解到怒江特有的气质，完全不是我之前所想象的奔腾咆哮，一泻千里。在我的视野看来，她一直明丽如绸缎，温润如碧玉。

“幸福就是痲甲底”
“幸福就是痲甲底”。若我说出这句话，估计除了我此行的同伴，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痲甲底只是福贡县一个路边的小村庄。新年刚过，我们一行四人租车离开阳光灿烂、风花雪月的古城大理，日行五百多公里，直向滇西北的高黎贡山纵深处进发。现代文明已经使得平稳舒适的柏油马路铺到了这条往日与世隔绝的峡谷。即便如此，仍然在间中不少路段被山雨和泥石流冲垮。当一段颠簸的弹石路段过后，陡地驶上平稳的柏油路时，赫然看到路边竖立一块指示路牌：“痲甲底村”。从那之后的旅程，我们每每感到幸福、舒适和平安，都会不约而同的大叫“痲甲底啊！”。

路尽头的村庄
我们的目的地，是云南与西藏交界的一个深山小镇――丙中洛。这是高黎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北部与西藏接壤的一个乡。沿怒江大峡谷的道路到此就没有了。在这里，云南和西藏被高高的碧罗雪山隔断。近两年，也不断有胆大的自助游爱好者从这里徒步三、四天，翻越终年积雪的碧罗雪山，向西进入西藏的察隅，或向北进入藏地神山――梅里。

相对于怒江沿岸一直陡峭如削、高耸入云的山崖，丙中洛是峡谷中少见的、相对平缓的低海拔高原盆地。四周雪山环绕，盆地绿草如荫，如仙境般漂浮于云蒸霞蔚之中。

我们在雨夜进入高黎贡山县城，又在薄雾的清晨进入丙中洛，还随着一辆挂“昆A”的装甲车般的捍马一直走到了公路的尽头，在更接近峡谷的仲丁村驻扎下来。看守仲丁村天主教堂的丁大妈家的院子，已成了自助游爱好者聚集的地方。即使我们早晨赶到，已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驴子已经占满了小小的两层楼。最后，已经以为没房住的我们却意外的被丁大妈领到了自家居住的院子，尚空一间木房，木房中间有一个石头砌的火盆。我大喜过望。比起冰冷的砖石房子，有火盆的木板房对我而言，就是最好不过的犒赏了。

后来我们徒步沿山间小路从仲丁村到秋那桶，想领略怒江大峡谷最美丽多姿的一段。在刚进入丙中洛地域的峡谷中，陪伴怒江蜿蜒爬行的碧罗雪山突然伸出一条胳膊握住了怒江的江心。发源于青藏高原唐古拉山南麓的怒江，原本一直由北向南，到达这里，突然拐头向西，南转东急流而去，迂回转成了一条四五公里长半圆形大湾，弯曲的江水中心托举着一块翠绿色的岛屿，怒族人特有的石板房静静地分布在这个奇特岛屿上的山林和田野之间，这便是“千里怒江第一湾”。

实际上，对每个人来说，总有些美丽的事物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等着你，超过你之前对美好的所有定义和贫乏想象。就像怒江深处的那个不知名的村庄。

在去秋那桶的中途，索桥连着的江对面，有个不知名的村庄静静地坐落在群山中央的缓坡上，村旁屋边是碧绿的田野和绵延的树木。在峡谷的云蒸霞蔚里，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被纯净的安详和静谧包围着，背景是连绵的碧罗雪山和黛青色的树林。而彼时彼刻，村庄的感觉与这些寒森森的景色截然不同，阳光照耀下，浅黄、金黄、碧绿、翠绿、墨绿、宝石蓝描述了整个村庄，恍惚间以为是一幅田园风光画，忽儿屋头冒出一缕青蓝的炊烟，若隐若现……

这就是丙中洛，它的千姿百态暗喻着人间和非人间的故事。

神灵的王国
在怒江峡谷里，天然的自然屏障使得多个民族和谐的生活在一起，同时也没有阻隔异域文化和宗教的传播。他们彼此共存，并不互相排斥。在这里，一个村子里可以生活着藏族、傈僳族、怒族、独龙族、甚至还有少量的汉族和白族等等。可以信奉自己的宗教，也可以信奉异族的神灵。在这里，基督教、天主教、藏传佛教都有茁壮生长的土壤。

我们在仲丁村的天主教堂里碰到了来做礼拜的藏族汉子。他仍然身着藏式的棉袍，但他已经跪在天主的十字架前，口中颂扬着圣经。不再在自己的家门口悬挂经幡和哈达，不再叩等身长头去向往雪山那头的布达拉。

在离我们去到的丙中洛不远的更封闭原始的地方，还生活着一支人口稀少的民族：独龙族。聚居在独龙江河谷，被茫茫高黎贡山和但旦力卡雪山层层围着。那里有风景绝美的独龙江，生活着一支纹面的神秘民族。传说为了防止藏族土司的侵占，独龙族的女子自小就会在整个脸颊上纹上蝶形的刺青，相信人老后不死的灵魂会化作美丽的蝴蝶。这里据说还保存着乌托邦式的父系氏族社会。每个村落自然形成一个公社，年长望高者为家长，男人狩猎并负责抵御外族人的侵略，女人耕种，辛勤劳作，公社所得共享，所有共用，按家庭和人口分配。

由于冬季封山，我无缘进入传说中美丽异常的独龙江，也无缘拜会神奇的纹面的民族。但其实，即使现代文明已经传播到这个昔日与世隔绝的峡谷山地，即使这里的地理条件恶劣艰苦，和独龙族人一样，怒江峡谷里的其他民族人也较少离开这里，他们世世代代将这里当成安身立命之所，一生都在河谷中周旋。对外来人来说，他们的精神世界是很难进入的。这里是他们的家园，他们与自己的神灵共同居住的王国。

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靠近他们的世界，不要打扰他们，在这片纯净的天空里尽情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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