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巴塞罗那游记(巴萨107贺岁之三)

大师的城市——安东尼·高迪与巴塞罗那

2000年6月12日早晨，我们在由德国--西班牙的国际列车上睡过一觉后，于5：50到达巴塞罗那火车站，便被全陪导游引到了一辆在全欧洲到处可见的旅游大巴上。一路的旅途颠簸，加上车站的风格也不那么鲜明，大家仍然处在一种睡意惺忪和异地陌生交织的感觉状态。然而，大巴开动以后，一段带磁性的导游致辞激活了我们的神经，大家兴奋起来，我们的眼睛开始随着导游的介绍贪婪地审看着车窗外的街景。这些街景如果说优美和繁华赶不上巴黎，说整洁和发达则赶不上慕尼黑，但随着导游从加泰罗尼亚首都的尊荣开始一连串的魅力倾诉，我们开始被这座海滨城市吸引住了。

在这个出口欧罗巴贵族、殖民海盗和艺术大师的城市，主要的市民是加泰罗尼亚人。加族是西班牙的少数民族。在1978年以前，加泰罗尼亚语都被马德里的官僚禁止作当地的官方语言。但这种压抑反倒催生了加泰罗尼亚人的强烈自尊和傲慢。爱琴海、地中海开放、恢宏的气息养育了他们丰富的想象力。

我们第一站参观了位于一个坡地的第25届（1992年）奥运会开幕式场馆，场面宏大而布局合理。这个场馆是采纳日本人的设计，表明了以"高贵的加泰罗尼亚人"为代表的西班牙人不再那么妄自尊大。在奥运开幕式场馆下边，有一个雕像广场，是西班牙人自己设计的，广场宽阔，三级台阶形分布，雕塑造型简单而抽象，坡地往海边的开阔处，有一尊雕塑十分庞大而精巧。整体是一支巨大的笔，被一个弓型的框架从靠近"笔"下端2/5处悬空侧挂起，造型空灵而优美。导游后来介绍，这是一座通讯塔。在这里，我们的领队两次表示了赞美，一是为导游的嘴巴功夫，一是为这座通讯塔的设计和建设--把一座通讯塔建设得这么优美说明西班牙人的想象力是何等丰富。从那以后，领队有了"导游是旅游的灵魂"的观点，也常以巴塞罗那之行来论证这个观点，另一个观点是建筑规划设计是城市的灵魂。他特别注重城市建设的规划，对公益性、景观性建筑的设计和建设把关极严。看过奥运馆后，我们就驱车去吃午饭，午饭在奥林匹克港的中国大酒店吃的，酒店恰好在搞中国美食节，我们虽未享用美食节的作品，但这顿饭菜还算可口。吃饭出来在港口散步，大道侧边一座醒目的casino--赌场，此时静静地关门休息，听导游说晚上就热闹起来了。在欧美历史上，西班牙的赌场文化源远流长，也是最地道正宗的，故全世界的赌场通称casino－－－－由此可见西班牙人的放荡、快活或潇洒。沿海堤上，也有几十处小摊在卖包、衣服、鞋帽等，其中半数以上是华人摆的。同行的雷君还以40元人民币买了一个包。海堤围出一边海水，泊着许多小巧的游艇，导游说放假时会有许多人来这里扬帆出海。从海堤一路可以走出很远，有很空阔的沙滩。这是一个阴天，沙滩上人很少，有少男少女在沙滩上嬉戏，狂放地追逐，让人强烈地感到他们的青春和野性。这样的海滩在中国的海滨是不难看到的，只是它的游人多些，当地来游玩的人少些。

（一）

从海堤上返回大巴，我们去参观圣家族大教堂。这是全球最有名气、最有特色的大教堂之一。这座教堂的有关专题片已在世界各地的电视台播放过了，它可能创造了好几项吉尼斯纪录--外墙装饰最复杂、雕塑最多、建造时间最长……走近这座教堂，我们便要仰望一位建筑大师、设计巨匠安东尼·高迪。在西班牙，安东尼·高迪与毕加索、萨尔瓦多·达利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他们都名列二十世纪世界十大文化艺术名人，我国有齐白石与之同列。

安东尼·高迪是巴塞罗那城市最高魅力的缔造者。这座圣家族大教堂把耶稣从诞生到被犹大出卖后绞死再到复活的全过程，从教堂的进门口起用栩栩如生的雕塑由下往上以无数组惟妙惟肖的造型表现出来。教堂有一百多米高，近40层楼高，自1882年建到现在尚未完工，当时设计是准备建120年，2010年左右竣工的，这表现建教堂的虔诚，现在预计要到2050年才完工，因为教堂剩下的一面该怎么建，该塑什么还没设计。当初的主体是巴塞罗那另一位建筑师负责设计的，以直线条为主，安东尼·高迪是工程建到进门的高度才接手的，高地从大门口的轮廓线起，全部改用曲线，他认为直线属于急切、浮躁的人类，而曲线永远属于上帝、神，这与中国古代黄老的曲与直、柔与刚不有些相通么？教堂的主体正东面和西面是安东尼·高迪设计的，内容分别是"光明颂歌"，"苦难悲歌"，北面的内容是"死而复生"，建筑和雕塑风格与东、西面不同。右侧现在仍是空白，被围墙挡着，内容会是什么样的，这要看人类中基督徒的生活如何来描塑。高迪在设计这座教堂时，推脱了很多世俗的设计，真是为神圣的作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因此，这部高地的作品既使耸立在欧洲大地上教堂的丛林中，也称得上鹤立鸡群，成了基督教在器（层面）上的代表，这一路我们看了不少教堂，斯特拉斯教堂、巴黎圣母院、蒙马特高地圣心教堂等相当有特色、有名气的大教堂，但没有一处能如此宏大，如此优美，如此费时费工，如此令人震撼。安东尼·高迪倾其毕生精力初建成型的这座教堂至今仍未完工，但已列入了巴塞罗那乃至西班牙最重要的保护文物，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二）

离开大教堂后，我们被带去看高迪的一个俗世作品--米拉宫。这是高迪在设计圣家族大教堂的业余时间为暴富的米拉设计的豪宅。地处感恩大道－－－这是当年加泰罗尼亚的冒险家们出海经商和探险、殖民赚掠财富荣归故里后竞相大兴土木的一条街，为了显示门庭和身份的尊贵，房主纷纷请最有名望的设计师来创作自己的富贵巢穴。海港城市的开放，推动了他们出新出奇，极尽奢豪，使设计师的超奇想象也能得以实现。米拉宫就是这样的作品。这是与感恩大道垂直街道的转角处的一栋5层楼房，在我们这里肯定会建成有若干门面的"旺铺"--谁也不会坐失它两面临街的"商机"。然而，安东尼·高迪是如此纯粹，如此前卫，外观是洞穴式的设计，窗子犹如岩壁上凹陷的洞穴，配以钢片钮成的内嵌式阳台（也是护窗），钢片的花样动感极强，镶在岩石组成的洞穴式窗口上，感觉莫名其妙地突兀怪异，又莫名其妙地和谐优美。从地到天，洞穴式窗子不一样大，底层较大，地厅因此光线相当充足，进得院子是两个漏斗形的天井，采光透气，用材造型都超越了凡人的想象。我们的领队说："这个房东、资本家米拉还真的开明、开放哦，一个世纪以前能把自己的房子让建筑师这么造，他还能接受，真是不简单。"这是安东尼·高迪的一件俗世作品，犹如这位终生未娶的艺术大师为贵妇人献上一件情趣怪异的手工制礼品--米拉宫也是世界文化遗产，现在这里每天都游人如织，无数的游客来这里凭吊安东尼·高地的浪漫情怀。

（三）

下一站，导游把我们带到了巴塞罗那的西边山坡上，通过一本巨书式的大门走进了桂儿公园。这是一个未完成的园林杰作，是一部建筑艺术的梦幻交响乐序曲，也是安东尼·高地纯净心灵的表白，如今也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桂儿是一个世纪前巴塞罗那一个由平民发迹的大资本家，在1900年，他看好巴塞罗那这座海港的发展前景，在西边丘陵地带买下了1500公顷山地，准备开发出60栋别墅，出售给感恩大道上和准备挤进感恩大道的加太洛尼亚贵族和成功的冒险家们。后来，因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波及了西班牙，这个开发计划就被战争的火药炸成硝烟。别墅区的小路、（马）车道、桥梁、两栋样板房及别墅区的传达室和一个中心花园广场成了未完成的建筑群，人工作为在自然地物中已有美妙的效果了，但桂儿不愿再投钱建别墅，西班牙国王封了他一个爵士，兴奋之余的桂儿慷慨地把这片山地送给了巴塞罗那市政府，从此便有了一座桂儿公园--成为巴塞罗那独特的园林建筑奇葩，安东尼·高迪未完成的杰作。

如果说圣家族大教堂是安东尼·高迪为神所创作的神品，米拉宫是他为人所创作的精品，桂儿公园则是他为仙所创作的妙品。

安东尼·高迪，这位耶稣的圣徒，这位情趣高雅而古怪的绅士，这位想象奇特的艺术大师，在桂儿的这块山地上，他成了一个天真的、稚气的魔法师，他依山随势，就地取材，用海滩上的卵石，修成山坡上蜿蜒的马车道，车道峰回路转，并非一览无余，这与中国园林的藏、幽、掩、借也有些相通。车道可以让马车到达山上任何一个别墅位。沿马车道则是山石砌成的石柱，石柱上的石块砌合得异想天开、收放自如，象自然生长的仙人掌、玉米棒、珊瑚石这类的造型组合了小孩子卡通漫画的滑稽和粗拙。半山腰的位置是规划整个别墅区的中心公用场所--百柱亭及其上面的中心花园广场。百柱亭是在山窝里用一百根水泥柱子错落顶起了一个广场，广场下的百柱使空间显得错落有致，这里本来是设计为桂儿公园的蔬菜、杂货交易中心的，因为别墅区未建起来，这里便成了幽静的迷宫，只有游人的脚步搅动清冽的空气。百柱上边就是中心花园广场，这又是一个建筑绝品，堪称艺术中的艺术，妙品中的妙品。在这广场上，游人如织，闲者云集。这是高迪为桂儿当初的销房对象－－－"高贵的加泰罗尼亚人"所设计的一个高尚的公共休闲区。整个广场用彩色瓷板所镶嵌，地面图形抽象怪异而又生动鲜活，广场的一面接山坡，从两侧的（马）车道上过来一拨又一拨游人，在这里歇息后，再往下去百柱亭。广场三面凌空，转眼一扫，近处是满目青山，远处是繁华的城市和辽阔的海天。广场的边缘处一段一段的小弧线围成了十分生动的坐椅，小弧线将坐下的人分成基本上是迎面相向的小组，导游说，这种小弧线组合造型，体现了高迪对曲线的偏爱，曲线比直线距离要长，可以坐更多的人，也便于邻近的人相互交流。高迪自己虽终生未娶，但对恋人却如此细腻地关怀，不让他们坐成一排，以免说话传达感情太累、不方便。安东尼·高迪在这一圈广场的边缘坐椅上还使用了一种在建筑史上里程碑式的手法--碎瓷镶嵌法，椅面和椅背都是用七彩的碎瓷片拼饰而成，干净又美丽，造价又低廉，这种我们小时玩的游戏是高迪在建筑界使之风行的。看过这座广场后，我觉得很多广场都缺乏以人为本的灵气。在这个广场上，我听导游说许多国家的建筑设计师高级培训班都要来这里现场学习，可惜在很多城市我们找不到安东尼·高迪的神韵和影子。我坐在瓷面斑斓的柔和的小弧线里，虽没有情侣促膝交谈，但却感到心旷神怡，我觉得安东尼·高迪就坐在对面，默默地看着一个黄皮肤的东方男人审美的目光，高迪的平静中有海一般的自信。我在心中默念，这地方我一定要再来坐坐。我恋恋不舍地从小弧线里站起，认真地扫一眼近处的绿树、石柱和远处的街市、海天。经百柱亭下到别墅区的传达室－－－这是一个诙谐的城堡--米老鼠与唐老鸭是以此为主要外景地的--神奇的安东尼·高地，在近百年前设计的作品现在仍是如此前卫、如此先锋、如此灵动……在这里我有一种澄清的历史感、沧桑感，如果桂儿把这片别墅开发成功，这里将和香港太平山、浅水湾的高尚豪宅群一样，养在深闺少人识，恰是桂儿的虎头蛇尾，使之能让我一介平民作为游客光临安东尼·高迪的想象深处，领略这位巨匠的绝妙之作。

（四）

安东尼·高迪一生都如此深深地沉湎在建筑设计的冥思苦想中，以至于在年上74岁的一天，懵然一头撞上电车，倒在巴塞罗那街上--他的死具有特别强烈的悲剧效果--一个建筑设计天才在他毕生奉献奇思妙构的城市里，血染街头，整个城市为之深深哀痛。

高迪留世作品很少，但他在巴塞罗那一座城市便留下3处世界遗产，使这座城市的品位达到了顶起西班牙人的艺术、文化桂冠的高度。一个人一辈子能创作一件可列入文化遗产的精品，就已是当之无愧的大师了，而高迪则是大师中的大师，巨匠中的巨匠，是西班牙人的骄傲。在欧洲，西班牙人算是比较浪漫、豁达、懒散的，他们不是最有知识，最有干劲的，但西班牙人是最有想象力和审美感的，全世界的名车、名楼、名牌服饰、鞋类设计师中，大多是西班牙人，所以西班牙有最吸引人的地方，有令人折服的魅力，其旅游收入占国民生产总值近30。巴塞罗那是座有2000多年建城史的历史文化名城，她保留有古希腊、古罗马遗迹及哥特式、文艺复兴式、巴洛克式等风格的建筑。她的旧城中心区保护得很好，既使经历战乱，仍能让高迪等大师的作品安然无恙。作为西班牙的工业中心，巴塞罗那的汽车制造、造船、化工、纺织等产业十分发达，但并没因建工厂而拆毁旧城区或污染海岸线，这说明以加泰罗尼亚为代表的西班牙人特别富于想象，特别敢做敢当，也特别有理性、有眼光、有艺术修养。是高迪等巨匠成就了巴塞罗那这样的城市，也是巴塞罗那成就了高迪这样的巨匠－－－历史文化名城的沧桑风雨磨洗过后，更见巨匠的才华和境界。而巨匠的作品使古城成了欧洲大陆上最有特色、最有个性、最有品位、最有魅力的城市之一，成为西班牙的经济文化中心城市，成为能与巴黎相抗衡的全球最佳旅游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