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读余秋雨,羡慕他曾隐到一个山上,读了很久的书。读书也需要一个适宜的环境的。今年,春天,我们,一群文学青年,来到了与世半隔的南京中山植物园里。 一、不是水浒,就是聊斋 (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转阴) 车到南京东郊,绿树成林,鸟鸣花开,一派春天的怡人景象。 中山植物园便是春天里的春天。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我在这个春天里走进来,省作协第17届青年作家读书班在这里开班。实际上,我们是住进了深山老林,这里除了花草,便是花草。省作协的赵翼如老师在碰头会上多次笑说,晚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要出去转,也要结伴而行。 晚饭后,一行三人出去转,转到一两里路,前面已不见灯光,黑沉沉的树林,立即使人想起刚才的忠告,如果再踏进去,就是在漆黑的树林里了。那里面,不是水浒,就是聊斋。我们的脚步,止在了灯光下。 回到宿舍,才发现这里的条件真是有些艰苦。笔记本电脑是带来了,可是没有办法上网。每天上网的习惯,只能停搁。手上有一份讲话稿,因为没有网络传出,又只好望机兴叹了。没有电话,不可以上网,也没有小商店。这里几乎是与外界隔绝了。我们二十一个人被封闭了。 发了很多的书,厚厚一摞。新书在侧,这十日将与书为伍了吧。重新过一次集体生活,过一次校园生活,也有点意思。 一定会有许多的寂寞,因为现在俨然一学生,生活的新秩序要重新建立。听说有许多的学者和专家要授课,又听说此前的读书班里出了许多风头正劲的作家,一个个也就怀了期盼,等待这十天的充电与补给。 我和常州的金磊同屋住。彼此认识的人并不多,几个人坐在床头闲聊一阵,各自回屋。 夜色藏起了植物园,明天我才能细细端详她。 二、女生多多益善,男生少得可怜 (2006年3月27日 星期一 晴) 学习班里多女生。十四个女生,一桌坐不满。男生只有区区七个,不盈一打。放眼四周,满目女生,有点阴盛阳衰的味道。红花多,绿叶少,男生倒成了一种点缀。近年来女作家多,又多美女作家。中午吃饭时,赵本夫先生说,女性写作者多的时代,社会多安逸。满桌皆笑。 上午有一个开班典礼,实际上我们注意力集中点倒是偏向了省作协与第三届签约作家和重点项目作者签约仪式。鲁敏、庞余亮、姚鄂梅、黑陶等人纷纷走上前台,这里面有许多都是上届或上上届读书班的学员。时隔数年,一个个都出落成了文坛上的枝枝朵朵,成绩喜人。有人戏言,他们是来刺激我们的。这对于我们这一届学员来讲,的确是一个触动。就像我去年参加第三届青年文学创作会议,紫金山文学奖的颁发,却成了会议的热点话题。与这些省内乃至全国的文坛新人同坐一堂,心里暗暗下决心,努力。 王臻中先生开了第一讲,文学的本质与审美特质。作为一个博导,他的课也许是寻常的基础话题,于我来说,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听课了。笔记本也记了许多。逻辑性很强,知识点很多,生怕听漏了一句。有许多暂且记下,需要日后重温的。结束时,三五人提问,先生一一答来,用马列文论的观点进行解答,与前几次听他讲话一样,丝丝入扣,严谨缜密,文学理论功底之深,令人折服。几十年的研究,化着轻松的即席答,真正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了。 晚饭后去散步,一行六人,三男三女。文学人在一起,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只一天功夫,今天众人与昨日刚见时已截然不同,一个个仿佛熟了很久似的,毫无拘束,信步闲聊,笑声连片。有人提议,沉默五分种,每人说一句话。不到两三分钟,有人就开口了。每个一句话一个观点。这也恰恰印证了文学的多样化、思想的多元性了吧。步出中山植物园外,不数百步,即返。 与镇江的李姜华(我们封她为副班长)谈她的女性创作系列。恰巧我也在写唐诗系列,话题自然也就多了一些。相互读了几篇文章,互寄忠告与建言。李姜华很健谈,不拘于言,话匣子一打开,如江水直流,且令人笑乐。她开的专栏文章,读来清新悦耳,灵气逼人。又转到班长李新勇、宿迁的杜怀超的宿舍,或坐或卧,谈起近年来江苏文坛冒出的新星及其创作之路,言说自身的计划与设想,聊至十时方回屋就寝。 临睡前,还是看书。这几日将都与书为伍,自有说不出的惬意在心中。 三、“作家不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写作品” (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晴) 昨夜狂风大作,风击门窗,山区的风似乎特别大,像个醉酒大汉,猛冲直撞。第二日晨起,果然两个大花盆被掀翻,并有一地碎玻璃。有人说,一夜惊魂。想想也是,大风袭来,停水停电,且住的又是老房,怎么不担心。我已连续两夜觉得夜寒。早晨在樱花下照相,并作短暂的闲步。植物园是一个令人心静的地方。面对一群充满灵气的植物,心情十分的放松。特别是鸟儿的叫声,叫得人心里怪舒服。 上午的米教授拖课了。他如我们所愿地延长了课时,从九时一直讲到十二点。米江红先生对宗教讲得风趣生动,课堂上第一次不时响起笑声兼有掌声。宗教是文学创作的高境界,我原以为宗教对于政治的影响性只是从属的,但通过他的讲述,宗教却是深刻地影响着政治与人们的精神世界。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宗教,教徒数目之巨,令人吃惊。事实上我们从小至大,在生活的路途上,宗教都或多或少地作用过。记得写《千年古刹》一文时,花费许多的时间看相关的书籍。宗教之源远流长,甚至有人说,宗教将长于国家与阶级。读点宗教书,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宗教也在探讨人的生老命死,也在讨论世界观和价值观,有许多科学难以解释说清的事情,目前还只有宗教做出了回答。 我第一次正式听赵本夫先生的课。赵先生的直率秉性,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心得,对于创作的真知灼见,令人佩服。他的烟瘾很大,讲着讲着,便要摸出一颗烟来抽。不过他将更多的时间留给我们来提问,今天的提问实在丰富,差不多每个人都提问了。甚至一开始几个人同时举手或站起来。我问他对于创作方向的把握,他的回答令我有茅塞顿开之感。是的,创作是一个人的宗教,是一个朝圣的过程,没有捷径可走,有时甚至还要陷入巨大的孤独与困惑中来。能够使自己冲出樊篱的,要靠自己的渐修才能获得顿悟。他说,关于在于积累,厚积才能薄发。他还说,写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写。还有一个很直白的观点,“作家不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写作品,不要管别人高兴不高兴,要看自己高兴不高兴。精神一定要自由。”这样的观点在他的讲座中俯拾即是。这是他多年的创作体会,我们却有幸听了许多。许多内容都记了下来,留待日后揣摩。 下午下课,到新街口书店,购得《唐诗研究》、《唐诗之旅》和《唐诗底蕴》三书。今天过生日,便在一个叫“咱家菜馆”的饭店小庆。 四、“不要叫我汪老,叫我老汪好了” (2006年3月29日 星期三 晴) 我惊奇于现在许多的教授,人越老活得越精神,思路也愈加开阔。在我先前的印象里,人到老时,老境之时的种种生理与心理的不适会像一记重拳击来。给我们上课的汪应果老先生显然不是这样的。他甚至在开课时就说了,欢迎你们随时插话提问,我们可以讨论。这种情况,也果然在后来的课堂上得到了印证。有人提问,汪老,他立刻打断,不要叫我汪老,叫我老汪好了。老汪讲的创意经济、创意社会与文学。“创意经济、创意社会的核心是文学创新”,他的观点令人为之一振。他说,知识分子应该是从事前沿性的研究、对社会不断批判的人,他提倡的自由思想,其实也是从事文学创作应该首倡的。 在南大听讲座,是一种文化大餐般的享受。省文联、省作协与南大联合搞了建设社会义新农村的专题讲座。下午由副省长、宿迁市委书记仇和主讲,在来之前,我也听说了关于他的不同常人之处。但他的口才着实过人,作为一个行政长官,两个小时的讲课,围绕一个新农村建设的问题,讲得妙趣横生,他有很多的新观点,有很多的信息点,特别是对于一大串数据,简直如数家珍。他可以一口气流利说出六句并列排比式长句来,这种过人的记忆力常常博得会堂里一片掌声,也常常赢得许多笑声。如他所述,我们的农村是大有可为的。他很冷静,逻辑性也很强,这是一个有思想的领导。一课听来,颇有收获。 有同事来南京,我请他们带了几本书来。带来的《天上人间》不够,全都送出去了,结果还有学友要。我还请他们带了几个衣服架子过来,住的地方没有。晚上吃了一顿羊肉,很鲜美的火锅,我以前不喜羊肉,但近年却于兹食之有味。羊皆食草,我也能吃出羊味美于猪肉的口感出来了。 五、为自己找一片净土 (2006年3月30日 星期四 晴) 上午是省社科院的宋林飞先生的课。抽空出来,在南大的校园里走,寻了一处长椅坐下,掏烟出来抽。 气温回升了,很舒服。我的背面是李四光先生的雕像。到南京数日,感觉心境与平日大为不同。每日接触的不是书本、教授和学友,就是青青春色,花光树影,绿色如盖。现在又坐在校园里,真是久违了。人确是要抽时为自己找一片净土。我对着科技馆前的一株松棵观望许多,树像一个哲人保持沉默。我亦沉默。我们的心事是不同的。我想,树也是有心事的。它是一个沉默的长者。我在它的面前心存敬畏,无话可说。 下午没有去听课。一个人留在宿舍里,睡了一个难得的午觉。起来,写了一番字,便带着《瓦尔登湖》去游园。带书其实是多余的,游园与看书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使人平静。我走在一片绿色的植物世界里,春光,暮色,紫金山就在不远处。有几对新人在拍婚纱照。每天都有人来拍照。一群洁白的鸽子,倏忽而来,倏忽而去。这是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乐园。拍了几张景照,带回去留做纪念。 晚上结伴游园,跟着韩正彬老师。夜色慢慢沉静下来,游人皆去,倦鸟归林。这个时候的植物园又恢复了她本来的面貌。我们走在树林边的小径上。因为几日相处,大家彼此都熟悉了,玩笑话不时地冒出来,笑声传出老远。 我们提出想上网的要求,竟然立即得到招待所黄经理的支持,大家又结伴去上网。几天未上网,好像缺少什么似的。在网上查看一回,似乎完成了一个任务。 回屋,几个人又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文学。如汪老所说,作家是社会的良心,我在思考:我们真是一群社会的良心吗?我们怎样才能代表社会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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