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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园里的天朝
闻舞
四月稀疏的雨滴轻轻敲打着伞布，匆匆买了张40元门票，走进乾隆题写“瞻园”匾额的门洞。迎面男子引来的女导游穿身红艳的“唐装，”含笑释疑说，导游费已预支在门票里面。历览祖国东半部数家名园，还从未单独求得导游服务，居然在金陵第一园绿哇哇的门票里，她主动孵化出来一位。
将西面的曲径回廊很快走过一遭，看了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和局促空地上遍植的树木花草，脑子里仅留有一株海棠和一个虎字碑的印象。那棵海棠开满粉红的花朵，亭亭玉立，不由得想起“却道海棠依旧”和“你是人间四月天”的句子来。那个石板虎字碑嵌在拱门翼侧的墙上，导游说上下左右触摸都能带来福气。很快转到旅游纪念品商店，便买了红黄一对装在烫有“大明王府”金字小盒里的方型虎徽。
前年在北京游览恭王府花园时，也买了园子始主和珅最看重的“福”字的徽，因几段长廊上或绘或缀竟有上万只蝙蝠，曾戏说过多的蝙蝠真把和珅的福给弄窆啦！然而“虎”的标志用于瞻园倒满合适的，园子始主即徐达作为大明王朝的开国功臣，那绝对是所向披靡的大军虎将。“虎”也可权当作“石头虎踞”的“石头城”别号，这座金陵第一园有资格显露虎的标志。瞻园还是太平天国时期的东王府，杨秀清也可谓天平军位列前尊的虎将。
当来到东面太平天国历史陈列馆门前时，导游员按事先对她的约定告辞。个把钟头在里面或快或慢地阅览，心情越来越沉重。140多年前势力波及18省的太平天国，如今残存的文物多么像英烈们的遗骨，被珍藏在城市雕刻精致的“骨灰盒”里，附近秀丽山水虽假但建筑格调高雅的园林，犹如被大江淘漉掉的天朝风流人物的纪念园甚或“墓地。
满清政府将明朝的南京复称为南唐时的江宁，不光明白地降低其原第二京城的地位，还出于对兵家必争的都市从此避免战乱的期待。“宁”旁边那条“江”长达6300公里，急流滚滚，江面宽得吓人，在不能架桥的古代仅靠舟船摆渡，兵家历来视为天堑。况且自东吴依地利割据一方成三国鼎足之势起，江南就是欲行统一大业的帝王认为最难攻克的区域。而江南历经改朝换代，除了南宋偏安小朝廷和偶尔冒出来几个巴掌小国外，分庭抗礼的心脏一直跳动在石头城里。
大清王朝咋能不祈祷，江南尤其南京千万别沦为野心家领地。乾隆帝效法康熙帝“六下江南，”主要目的也在于安抚士大夫阶层，防止有人谋反，无奈寿有所限，顾不到辞别人寰55年后的咸丰年间，一支由广西金田起义的农民军攻克江宁。在朝廷看来，这帮拜上帝会教徒太难缠，不像海外英军那样，已经由燕子矶登陆攻向迈皋桥，当派耆英和伊里布前往毗邻城郭的江面，在康丽号英舰上以开放5个口岸、割让香港和赔款为条件，签订完“江宁条约”随后就撤了，而他们竟也看好“金陵王气”与风水，易名天京定都，长期占据下来。
太平军在西征的同时一直北伐到天津附近，援军接续不及才未能推翻满清政权。得到喘息的朝廷在同治年间，充分利用地方湘军淮军“以汉攻汉，”最终攻陷天京。当初朝廷示意“将宁”而江宁未宁，随后上帝的亲戚视其如“天晶，”天京却又蒙诟而石破“天惊。”但天朝衰败的主要原因在于内讧造成天朝底梁坍塌，“天”化为“灭”。其他诸如什么“西方为了保护住自己在商业上的好处而对清政府提供了援助，太平天国的现代化设想太过空洞，而中国接受它的条件尚未成熟；”（[法]费尔南·布罗代尔《文明史纲》）湘淮两军战略战术得法等等，都相对属于次要原因。一个充分的理由是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实力远盛于起义初期，有能力抵御中外敌对者的夹击，曾国藩就曾几次因兵败而欲自杀。
玺印后颁布的《天朝田亩制度》，同拜上帝会的主旨一样充满平等思想，那样的生产关系超越了生产力发展水平，又遇到中梗阻而实际未得到推行。如今换了人间，它已经不只高挂在墙上，耕者有其田而且免交农业税，自比天王的洪秀全当时是做不到的。洪秀全后期大造宫殿、疏理朝政和耽迷后宫，连衣着都不体现平等思想，那黄袍离开身躯在灯光下很孤寂。
正如把太平天国历史研究会设在南京很合适一样，将太平天国历史陈列馆安排到瞻园也非常妥当。谁若到金陵第一园游览而不“以史为镜”瞻顾该陈列馆，那可真是莫大的遗憾。
离开瞻园时仿佛从太平天国刚出来，告别了一个时代，街道上穿行的各种花色的伞，替代了铁锈斑斑的长矛大刀。雨小得变成了雾气。心情随空间转换而逐渐舒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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