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虎丘游记/博客日志/敏思博客

（序）

任性，又慌慌张张跑去苏州城玩了。

昨日中午到达。晕头转向，倦怠，直接窝进旅店去，倒头大睡。直到暮霭沉沉，又被催促得紧，才懒洋洋出街，到处乱走，找清淡汤水。满街都是人，悠闲的，匆忙的，来来去去。店堂里音乐喧天，交织了，嘈杂。

赤脚，披发，东张西望，被指指戳戳也无所谓。实在厌倦，索性在街边坐下，赖住，哼着荒腔走板的歌儿纳凉，谁也再哄不动一步。

打打电话，亦未找到乐趣。困乏，自顾自踢里踏啦回旅店睡觉，天塌下来也不管。

夜里朦胧间听及蚊子轻轻的嗡嗡声闹着，实在恼怒，几拍不中，关了冷气将手臂大大方方伸出被单。叮吧叮吧，吃饱饱的，然后别吵我。

腕上一阵麻痒，天下太平。

今晨硬是被拖了去逛虎丘。说是阳光盛，正好游玩。天知道会晒成怎般包公模样。

庙宇般的门，古形秀雅，可惜漆色太新，微憾。

细带凉鞋约八公分高，裙子窄得迈不开步子，忘带隐形眼镜，没诚意的装备一望即知敷衍。偏偏虎丘的石头地面光滑倾斜得不容人不打起精神。台阶尤其多，许多是碎石铺就，弯弯绕绕。

路旁金色百合盛开，还有些一时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花香浓烈，真要让人醉了。

拾级而上，枕石形象可爱，看在渴睡的人眼里，更是说不出的亲切，简直希望自己立刻膨胀成巨人，好配合了这巨大枕头，安安稳稳睡一觉。石桃倒是一般般，不觉得怎样生动。香冢前也没能留步，无趣。试剑石蹊跷，好大裂痕，我是爱剑的，却怎么想不出，纵使宝剑在手，要多勇猛的壮士才能劈开坚石如此。壮士只在传说里永恒了罢。

仅至千人石，已经脚痛得不愿动弹，强被哄上了临剑池的桥，便不顾脏坐了下来，脚伸在桥外，手挽在铁栏上，遥遥看着黑色涧底，水少极了，几乎干涸，石壁两旁树和藤墨绿蜿蜒。而某种忘情的悲凉召唤，在黑暗和墨绿之间诡异扩散，恍惚着看了一会儿，忽然非常渴望跳下去，投入，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传奇。哪怕并不了解究竟发生过什么。召唤，陪伴孤独的灵魂。哪怕有千人万人在看在谈在绘声绘色，孤独的灵魂，永守在过去的时空。

（剑池上的桥）

剑池上方的桥是异常光滑的石面拱桥，宽窄里，大约能容我这样瘦削四人挤着。

遭千万步履踏过，仍相当清洁，在被树荫遮蔽的暗淡光线中，泛着安祥的淡青色。

桥头是一拨讲英语的旅人，桥尾是一拨讲日语的旅人，桥下高处是一拨四川口音的华人，低处是几名东北口音的男女，各自的导游挥汗如雨舌灿莲花。只桥上寂寞着。我在桥中央流连，上下左右张望。三个女孩子匆匆上桥，把着桥上孔洞拍了几张照片，匆匆走向另一处山门。都只是，过客——我亦是。唯一不同是，我愿意坐下，抚摸，感觉，略微停留。

坐下，脚伸在桥外，手挽在铁栏上，遥遥望黑色涧底。

贴着岩壁的凉风尖锐犀薄，箭般掠过。

水少极了，几乎干涸，却仍有鱼儿穿梭，黝黯的，不顾一切。

石壁两旁，树和藤墨绿蔓延在青苔滋养的石上。也许有更微小的生命隐藏其间，非我能见。

黑暗和墨绿之间，喧嚣背后宁静的歌声，在诡异扩散，恍惚着，那仿佛是灵魂，安静地躺着，仰望，看不见的蓝天，看不见的日出，跳跃的鸟儿，还有陌生的，来来去去的人。

请陪伴我，在这狭窄局促无法呼吸的涧底，陪伴我，任时间的河悬在面前擦着皮肤流过，除了冰凉，没有太多痕迹。

碧绿的凉鞋显得很可笑，凭什么春夏的生命染在身上，凭什么不懂枯萎，空空地摇摆，远离天空，远离地面，蠢蠢欲动。

泪已经干涸了的，悲凉的召唤，上升，下沉，涣散。忽然非常渴望，投入，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传奇。哪怕并不了解究竟发生过什么。仅仅是应这召唤，走向倒影中的自己，背后有蜿蜒流水的自己。

此时便觉得够了。倾斜破败了的塔，所谓标志，不是我想看的。我所要的，只是在这高处，深深俯看这狭狭一带干涸的阴暗水涧，迷惑于悠远苍凉的召唤，无关故事，无关名号。万物皆在身外，疏离。

（如果白鹤是幸福）

园林里有白鹤飞翔。尊尊说那是白鹭，我不信。要知道，在幻想里，白鹤会带来幸福，而我，如此渴望幸福。

大笑着奔跑，穿过一片水杉和松树林，高高的指向云端的树顶架着巨大的鹤巢，白鹤鸣叫着飞来飞去彼此走访。地上白茫茫一片排泄物，有几处特别密集，也许是某几个鹤家庭的WC，空中还在不断落下灰白物体。

雷区。尊尊笑着大叫。快跑啊。我脚痛得紧。安博在身后撑开阳伞。尊尊回头看见，撇撇嘴。

穿过那片树林，沿盘旋的石径走，迎面马车来，瘦小棕色马儿右臀有处落毛，车夫与三名肥硕的女客漠然四顾，并没有笑容。多看了一眼，安博说，是不是想乘坐。不想，真的。

从平缓的坡度渐渐向下，逢干净的椅子就停下坐坐。这是外缘，并不多游客，清静。一簇蝇叮在路旁小小鱼尸上，半条鱼，不知从哪只鸟嘴里滑脱。水杉的茎干细长笔直粗糙，树下蝇品尝着小小鱼尸，尊尊走近一点，蝇轰然乍起，我向侧旁躲开一步。这是我无力涉足的空间。

再向前，路旁有竹林和瀑布。远远看着，听水声泼喇，煞风景地议论，那必定是自来水，因为水落处生起泡沫，浮白的水泡沫。

至出口前，不过14：25，时间尴尬，不好安排。于是又兜转来，在石桌凳处休息。另几桌坐了老老小小一群，两个学步的孩子呀呀叫着呼啸乱走，跌跌冲冲义无反顾的步态，随时看见都捏把汗。几次忽然在我膝前停下没心没肺咧嘴呵笑，又突兀走掉。

一名背包男孩子抹着汗跑来，巡逡一下，在我身侧空椅坐下，向我们礼貌地笑。尊尊和安博回笑。我眼光粘在小娃娃身上，半是担心半是期待他们摔倒。男孩子解下背包翻出可乐来，啪，拉开，哗，暗褐的泡沫蛮凉的。凉，因为在我裙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