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红河哈尼梯田＜5＞

唐代文学家范成大无意间做了件载入农学史的事：为梯田命名

哀牢山深处流淌下的山泉水和雨水，到了哈尼村寨，便汇聚在大大小小的水沟中，这里储备的就是哈尼梯田的灌溉用水。哈尼人用木刻分水的方式分配水源。然而在全福庄，用的却是分水石。

流水不断冲下，石头被磨得光滑平整。看它被冲刷的痕迹，年头应该不短了。到底有多少年呢？我们询问村民得到的回答几乎都是“说不清楚”、“年头可不短喽”等等。难道没人知道分水石的确切来历吗？

一位老人听说我们在谈论分水石，兴冲冲地走过来说：“分水石的年头可长了。我们很小的时候还在上面玩过呢。听我的老祖说，他小的时候就有了。怎么也有几十代了呢。

最后这位老人还告诉我们，也许去卢朝贵家能找到答案。据说这儿曾是一个大户人家，家谱传承很详细。而哈尼人就是用家谱来纪年。

原来卢朝贵的祖上曾经读过书，在政府里谋过职。而卢朝贵长得身长背厚，浓眉大眼，说话不用使劲，就底气十足，倒像个武士。不过他说他也是文人，在县文化部门工作。得知我们的来意，主人执意穿上了哈尼传统服装，为我们打起传统的哈尼家谱。

哈尼任起名采用连名制，父亲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儿子的第一个字。以次来保证这个没有文字的民族血缘的统一。

卢朝贵一边说，我们一边记下这些名字：

苏督、督策、策米、米哈、哈苏、苏阔、阔簸、簸孜、孜窝、窝略、略白、白削、削依、依门、门租、租舍、舍依、依白、哈作、批美、哈苏、苏阔、阔撮、倮厄、厄祖、祖逮、逮郭、郭自、自银、银嵯、嵯奔、舍门、门惹，惹以、以萨、萨阔、阔默、默洛、默洛，洛惹、惹罗、罗祖、祖侯、侯簸。

卢朝贵叫罗祖，后面两个分别是他的儿子和孙子。一共是45代。

卢朝贵说，村口的那块分水石正是他的老祖先设立的。

按照惯例，20年为一代，45代就是900年。也就是说，至少在900多年前，哈尼人就已经来到了哀牢山。

然而哈尼梯田的历史还可以向前再推进300年！因为在唐人的典籍中，就有关于哀牢山哈尼梯田的记载。

公元12世纪，与陆游齐名的南宋著名诗人范成大，被《唐书》记载的哀牢山梯田所吸引，他从中原游历到西南群山，将看到的景象写到了游记中。其中一段这样写道：“仰坡岭坂之上，沟壑之间，漫山遍野皆田，层层而上，至顶，名梯田。”作为文学家的范成大被眼前的风光吸引，无意间竟做了一件载入农学历史的事情：由于他的这篇游记，哈尼人开创的这种新的稻田形式，第一次有了正式的名称。

千年的颠沛流离后，哈尼人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归宿

从春秋战国到唐宋，从大渡河畔到哀牢山，中间隔着一千年的光阴和一千里的山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哈尼人放弃自己的家园，跋山涉水，耗尽千年时光，才得以进入哀牢山呢？

大渡河畔的生活是哈尼人心中最美好的生活。他们在这里悠然自在的生活持续了整整13代200多年。大渡河畔哈尼家园的名声也一年年传远。据史诗记载，当时在大渡河东边，很多民族垂涎哈尼人的幸福生活。一支由几个民族组成的联盟大军，向哈尼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哈尼人的锄头抵不过敌人的铁刀，美丽的诺玛阿美变成一片火海。为了保存族力，哈尼人只好聚集残余人口，丢弃了家园，扶老携幼，望着烟雾弥漫的南方，踽踽前行。

命运似乎有意捉弄这个农耕民族。自从被迫远离大渡河畔，战争就像梦魇一般缠绕哈尼人，哈尼人从此和祖先一样，又踏上不断迁徙的漫漫长途。

走走停停，在一千年的颠沛流离中，哈尼人一次次创建家园，又一次次眼睁睁看着它落入他人之手。不能淋漓发挥的精神，智慧还有体力，已经积蓄了千年之久！

疲惫的哈尼队伍走到哀牢山脚下，红河岸边。

不知道哀牢山散发着什么样的气息，哈尼人终于歇下了流浪的脚步。

哀牢山层峦迭嶂，沟壑众多，红河水恰似一把利刃，将整个大山纵向劈开。要进山，先要渡江。哈尼人传说，当初先祖渡江时，曾遇到红河水怪的袭击，死伤无数，多亏镇江王相助，哈尼人才平安渡过红河。虽是传说，足见当年红河水势的凶猛。

前有大江拦路，又有山路难行，敌人很难追击而至。在哀牢山，哈尼人终于获得安宁的生存环境。

哀牢山是典型的高山纵谷地貌。河谷地带，气候炎热；高山区，气候寒冷，植被丰富。而半山腰常年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是种植水稻的最佳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