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白洋淀游记之读水篇

昨天老妈突然说到周末了,要带我去趟白洋淀放松一下心情.开始不想去--从小在保定地区转悠着长大,已经把白洋淀从湖泊看成了池塘,还有什么意思?不忍拂老妈的兴,于是决定还是再去一趟好了.

生在华北,又长在保定,却并不是特别喜欢这颗所谓的冀中明珠--也许是这湾湖水承载了太多的红色记忆,反而让人再接近她的时候感受不到水本来的温柔和温暖.中国的太多山水都承载了太多的故事和情感,承载到山水本来的灵性被挤兑得无处容身,承载到山水被蒙上我们设计好的表情,承载到让我们在山水中再也感受不到耳目一新与豁然开朗,扑面而来的仍是焦灼和炽热.山水不能少了人文的点缀,可山水存在的本来意义不在于此.

可是,还是要去一趟.那么这次就淡去孙犁,淡去荷花淀,淡去雁翎队,淡去元妃的花容与绝对,只看水好了.北方在夏季总是太过焦渴.那就去看看水吧,在浩淼的水面上安慰一下在高温空气中将近窒息和焦躁不安的内心.

去的路上飘飘洒洒地开始下雨.老妈他们又一次在自己预报的晴天出游而挨淋,呵呵.不过,这是在白洋淀以漫天的水丝迎接我吗?

坐上画舫,还是那一成不变的路线.不在意这个了,趴在栏杆上,看着船两侧拱起一层一层山脊般绵延的波浪,如同向两边整齐推进的绿色书页,边上泛着一齐儿白色的水花,又如从船头分开飞向片片芦荡的排雁.所有的童话都在碰岸的一刹那化为泡沫.

走完芦荡间长长的水道,视线顿时开阔.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只有水面一片白茫茫真干净.放眼望去,有汽艇后扬起的长长一道甩到半空中的水花,但更多的还是大片大片躺着安静地呼吸的水面,仿佛就一直这么安详地睡着,未曾被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过客打扰过,只有睡梦中胸脯在微微地起伏.阳光变换一个角度,马上出卖了湖水梦中甜蜜的小秘密--是什么让湖面上布满了掩饰不住的酒窝?

在山中驻足一天,独自听着松涛飞瀑,一人对着绝崖苍峰,把自己置身于捉摸不定的鸟鸣猿啼和重重叠叠的峰峦山嶂中,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在造物者面前的渺小感和敬畏感,乃至孤独,乃至诚惶诚恐.而整整一天独自面对一片茫茫无垠的水面,却不会落寞孤单,在轻轻摇摆的水面中模糊了所有的视线,在模糊的视线中淡去了大脑中所有的残留,在一片空白中陷如安静的恍惚之中,在恍惚中听到心中的每一颗尘埃慢慢落定.

船向旁边拐去,靠岸,是白洋淀最经典的景点--荷花大观园.跳上岸,雨已经基本停了,没能体验那留得芙蓉听雨声的意境.但毕竟满园的荷花都已经在雨中栉浴过了,别添一番风姿.亭亭莲花瓣上的雨珠更为楚楚可怜,花儿在风中稍微颤一颤,它们便在粉嫩的花瓣上,在鹅黄的花蕊中轻轻飞旋,如同在金盘上轻如鸿羽般起舞的赵飞燕,动人处不让花本身.最妙的是那舒展开的荷叶正中,虔诚般地捧着一汪雨水.用手轻轻一碰,那一片清澈晶莹立刻散作粒粒的星星,又如颗颗的珍珠,顺着光滑的叶面纷纷滑落.滑落的那一瞬间,阳光穿过它们的身体,折射出最后一刻夺目的灿烂,仿佛是一个神秘的微笑.可是没等人凑上去听那喃喃的耳语,一切又归于静寂.

我离开忙着在满目荷花前留影的人群,信步走开,默默注视着花底叶下的纹丝不动的水面,正如同一面心明眼亮的镜子.荷花生自水中,才得如此水嫩怡人.水中生有荷花,才在一片透明中增添了鲜活的色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二者安静地互相支撑,这是无言中的大智慧.

都说一个人的心态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是心若止水.正如眼前在映日莲花下沉默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纹微笑,没有一抹皱眉,没有一分表情,让人忍不住去揣度它的内心而又无所适从.这样的静止,可以穿越千年;这样的沉默,可以蕴涵一切.

目光停留在这样的水面上,心情自然也会渐渐澄澈.其实,只要读水,无论是静若处子的湖泊,还是惊涛骇浪的江河,都可以让人狂乱的内心慢慢恢复到婴儿时的柔软与平和.正如我自己一直认为的那样,韩寒之所以玩赛车,是因为他只有在晕眩的速度中找到心灵的静止点;很多人郁闷的时候之所以会听重金属,是因为他们只有在嘈杂的乐音中才能找到心灵安静的角落;所以在惊涛骇浪中,反而能让人心如止水.

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要返航了.船在几片芦荡中穿过,满船的人突然欢呼起来.我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队浩浩荡荡可爱无比的鸭子沿着芦荡岸边悠然地...游行.过往的船只扬起波浪,我正担心会不会把可怜的小鸭子们掀翻,却见它们悠然不惊地顺着水流上下浮动,宛如漂流的莲花.

这样的和谐与宁静,真真让人油然羡慕.

画舫归航.雨过天晴.我回头望去,阳光撕破紫色的薄云,大把大把的金色倾洒满整个湖面.一刹那间,在船头分开如行行鸿雁向两边涌去的水,在花蔓叶底不言不语小憩的水,在田田的荷叶上团团夭夭的水,都旋转模糊成晃眼的白茫茫一片,只能见水面上那道道起伏不定的波纹,仿佛欲语而止的唇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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