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黄浦江历险记

1967年初秋的一天，我和几个同伴在上海黄浦江上漂游，遭遇了风浪，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生死考验。

从上海奔腾而过的黄浦江，奔向长江口，流入东海。它从东北向西南，把上海一分为二。浦西高楼林立，经济发达。浦东则显得荒芜，除了一些小工厂，一些低矮的民居，再往远些就是农村、耕地。

浦江两岸，几乎全部是港口和仓库，只有十几个轮渡口挤在那里面。连接两岸的交通，完全靠那十几个渡口和几十条渡船。

黄浦江有条支流苏州河，苏州河口有座外白渡桥，那里有个黄埔公园。往南就是外滩，可以分段叫做南京东路外滩、延安东路外滩等，其实它就是那么一条狭长的江边的绿地。黄埔公园门有轮渡，过江就是陆家嘴。现在有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等标志性建筑，但那时相当偏僻。

宽阔的黄浦江江面上，不时驶过一艘艘万吨巨轮，鸣着汽笛，破浪前进。更多的是驳船队伍，在江面上来去穿梭，极其繁忙。

在黄浦江上游泳，最大的危险来自于来往的船只。远洋巨轮的螺旋桨和尾部形成漩涡，可能对你造成致命伤害。还有那小驳船拖着的长长船队，如果你避让不及，撞击你头部，也会发生意外。更有刮大风时，江面上掀起的惊涛骇浪，会随时吞噬你。

我有几个初中同学，家住在苏州河边上，常在河里游泳。看着他们，从桥上一跃而下，很羡慕，很想学学他们，潇洒一回，但终究没有实践。

文化大革命中，在家闲逛，饱食终日，无所事事。那几年，毛主席几次畅游长江，伟人的壮举，激励着当时我们这一代人。一天，我突发奇想，我们何不去黄浦江游泳，那里江宽水也清。我只想游泳，把许多危险事忘到了脑后。

邻居中，有一个比我大十来岁的“汪兄”，是运动健将，毕业于师大体育系。足球踢得相当好，100米短跑也很快，毕业后分在一所中学当体育教师。我对他说要去黄浦江游泳，他很支持地说：“好啊”。

我们第一次准备去游泳，时值立秋。处在三伏天的上海，天闷气热，酷暑难忍。我和三个发小，大胖子、小金、大洪，纠集在一起，约定下午三、四点种，避开天气最热、太阳最毒的时候，去黄浦江实行我们的横渡计划。

汪兄知道后，阻止了我们的行动。他说，去黄浦江游泳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要出人命的。他想问题比我们几个毛孩子周全。他说：要去游泳就必须带救生圈，后来我们的横渡，变成了漂游。

听了汪兄的话，我们就去准备救生圈。胖子家里有钱，买了一个正规的救生圈。大洪穿上了一件船工用的救生衣。小金找了个篮球，打足了气，我们几个数他水性最好。我从当一个装卸工的初中同学所跟的车的司机那里，借了两个三轮卡车的旧内胎。

汪兄检查了我们的救生器具，特别看了我借的轮胎上的几个补丁是否漏气。他说他也参加我们的活动，我们几个一起欢呼。他是孩子王，是我们从小崇拜的对象。

当天下午，我们坐车到延安东路外滩江边，把带的救生器具吹足气，从一个铁栈道顺利地下了水，汪兄也用了一个我借来的轮胎。我拿一根两米多长的绳子，一头系在腰上，另一头连在那轮胎上。

那天，我觉得黄浦江水很温暖，人泡在水里很舒服。我们按照预定计划，顺着退潮的江水，很顺利地到达陆家嘴码头，再游到公平路码头对岸，总游程大概2500米，坐轮渡过江回了家，活动很成功。一个月后，汪兄又组织我们搞了一次漂游，我们遭遇了风浪，差点要了命。

这第二次漂游是个阴天，已经进入秋天，气温不高。还是我们五个人，还是从延安东路老地方下水，在江边栈道上，我们先活动活动身子，然后下了水，水温很低，我感觉有点冷。

我们这次下水后，也是按原定计划游。但游了不到1000米，江上起风了，黄浦江上风起浪涌，一尺多高的浪头，蜂拥而来，打得我们抬不起头来，我们向着陆家嘴奋力游着。

风浪越来越大，一不小心，嘴里灌进了一大口黄浦江水，呛的我喘不过起来，我死命抱住轮胎不松手。就这样，我身不由己，任凭那风浪，一会儿把我抛向天上，一会儿把我甩到水底。在我的身边，汪兄也紧抱着汽车轮胎。我们在黄浦江的惊涛骇浪中，拼命地、徒劳地挣扎着。。。。。。

在万分危急时刻，传来了短促的汽笛声，一艘快艇向我们驶来，高音喇叭里传来严厉的喊话，“在江里游泳的人，你们很危险，有大船开过来了，请你们赶快上来。”

一艘水上警察的快艇，很快就来到了我们身边。我使劲抓住船上伸过来的救生专用的竹杆，被他们救到了快艇上，随后汪兄也被救上了快艇。在船上刚站稳，就看见一艘巨大的货轮驶过我们刚才所在的水域。

刚才只顾自己保命，不知其他同伴在哪里。现在一眼望去，不由失声大叫了起来，原来另外三个同伴在江面上，刚驶过去的巨轮尾部掀起的浪，把他们推离江心，那边的航道中，正有几组驳船迎面驶来，情况十分危急。

这时候，水上警察的高音喇叭又喊了起来：“拖船请注意，航道中有人，请减速避让。。。。。。”，随着喇叭声，驳船开始减慢了速度，但还是有一组驳船的拖头紧贴着胖子的脑袋擦了过去，把我们吓的，心都提到嗓字眼里。

再看另外两人，小金和大洪被风浪冲的离我们更远了。待驳船驶过后，警察的快艇靠过去，我们帮着警察把大胖子从水中拽了上来，随后小金和大洪也上了船。

我们一行五人，被警察一网打尽，狼狈不堪地押往外滩的水上派出所接受处理。汪兄在派出所主动检讨，承认错误，随后借机和警察同志聊起了体育运动，聊起了足球。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被放了出来。这次差点要了我的命的水上漂游，我想起来后怕，我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