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抚宁名山背牛顶游记(二)

迤逦行来，山形渐窄，景物益渐幽，水石粼粼，如象如马，如豕如龟，咸如孟光，肥而色黑；山石磊磊，危者似坠，峭者似升，眠者似卧，立者似行，赏心悦目，应接不暇。不觉数里则至宏亮寺，寺乃背牛下院，凡游人至止，为解装休骑之所，各换轻衣便屐，携杖绕出山后。远望山门，缥缈空际，乱石之下，则有蒙泉，涓涓始流，是为水源。至其触山赴谷，因物肖形，或缓如带，或急如絃，或直如矢，或转如环，行则为濑，止则为渊，悬则为瀑，聚则为潭，浚鱼龙之窟宅，费仆马之盘旋，啮山露根，漱石出骨，偷云取影，弄日流光，风来面皱，月到心澄，千态万状，百折不回。披萝寻径又三四里，见石丈植立，名将军石。此处遥呼则上头相应。开关下迎，代负行李。过此则渐逼山麓，声不上达矣。西竖一岭，名为砂鼻，高可数里，鸟道纡回，俯躬养力，歇足数四，始造山崦。其南为欢喜岭，直北则登山线路也。石磴嵯峨，仅同马鬣，飞梯三处，势似猿攀，后人继前，直视足底。自崦口至山门，可八十余丈，虽称陡绝，石牢梯稳，步步可攀，只须定神，除其恐怖，则与康庄无异。梯穷之处入山门，形如圭扇，游客到此，恍似升仙，疑与尘世隔绝矣。山门之上，平台短垒，可以凭眺，松石引路，俄到梵宫，彩椽朱户，金相玉毫，宛一极乐小景。其大致负山面海，吞吐烟云，俯视群山，如丞如尉，若孙若子，不可胜纪。恍忆前闻，犹未尽也。因思山高路峻，尺木坯土，皆从下来，古昔上人成此杰构，住山之功，岂在开山者后哉！晚听梵响清圆，顿觉浮生无住，热肠欲冷。起行松下，见凉月去，人才隔数尺，疏星低岫，举手可扪，清[轻]狂欲仙。晓峰升日，晴晖满檐，不下禅榻而海山尽在目。屋后见方潭一碧，云树倒影，如现镜中，乃凿成天井以储水者。迨上一级，地势平敞，无梁殿内供望海观音，有碣记参将谷成功造。因话此中，饭香鸟乞，果熟猿收，灵羊听经，猛虎戢暴。北植鲸音一架，苍藓斑剥，扣之清远，石畔万松插壁。钟路迤西百余步则悬崖之下，枵然一洞天，中二丈许，不甚平广，然背风抱日，温暖如春，石井居左，翠柏参前，右壁镌“海阔天高”四字，字如人大，笔势苍劲，题“参将林桐书”。复循旧路，过偏坡，斜穿松径西北里许，始陟山巅，分为两顶：西顶稍高，遥望都山，积雪如玉；东顶有石如床，松株攒秀，可以眠卧。忽闻涛声骤至，因悟杜工部诗：“万壑树声满”，殆谓是乎？独背牛古迹，无可觅处，老衲或云：“三峰师闻牛鸣山后，即以名顶。”至今山脚有牛象云，想当然矣。兹山深路僻，又以险闻，文人墨士，无太白之豪、东坡之逸，往往望而却步，故山之奇胜，至今尚未发也！予与久裔搜寻灵秘，一纪胜游，好事君子，或将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