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大伾山游记

大伾山游记

大伾山在河南浚县，为儒、佛、道圣地。据说那里古刹林立，摩崖题刻遍布，景色宜人，有“攀大伾如游三壶”之称。
那天，我们跨进山门，拾级而上。山道两旁的护栏上雕着许多表情和动作各异的石猴，它们或挠痒或攀缘，或仰卧或跳跃，被游人的手摸得锃亮。据说摸石猴会给自己带来运气和机会。我想，这40多年里，我缺少的正是这两样。我曾苦苦寻找，结果烦恼和失落无数。如今当我心如止水，甚至把种花养草、喝酒品茶，写一些一文不值的文章作为日子打发的时候，我才知道，它们只在如此轻松、随便地抚摸之后。我感到一种伤害，但我还是摸了摸，我的感觉像一个老人抚摸自己顽皮的重孙们的头。

山上有许多寺庙官观，供奉着能为人佑安赐福的神灵。其中一座山崖上，还有一尊20多米高的石佛。那佛面耳丰腴，表情慈祥，据说自北魏以来，已在那里端坐千年。想来，他该帮足下那些小如蝼蚁的平民百姓实现无数心愿了吧。

许个愿吧。同伴说着已双膝跪在绣花垫上，双手合十，二目紧闭。我有些茫然和愚钝。我想，她会许些什么愿呢？多年以前一起喝酒，酒酣之后她对我说，有一次刮风下雨，看见对面楼上一个男人到自家的窗台收凉晒的衣被，然后把窗户关上，这些在别人看来平常不过的细节，她竟看得泪流满面。是啊，职场里摸爬滚打，数次婚姻挫折，上有老，下有小，身心疲惫，而岁月又像纷纷扬扬的雪花，她是该有个温暖的臂弯，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捶打，可以安静地入睡。

这样想着，我也双手合十。
饶过长满莲花的池塘，一座塔楼出现在我们面前。塔楼颜色灰暗、剥落，上面甚至长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草和灌木。走近楼门，我把头探进去，里面光线黯淡，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还隐约听见有女人在抽泣、诉说和唱。我突然想起了“一人不入古廟,兩人不看深井”的古训，赶紧把头缩回来。但稳过神想，一行四人，这么远来了，不看个究竟多少有些遗憾。于是壮壮胆,跟在同伴们后面，小心翼翼地往塔楼上爬。

塔楼的顶层有一尊我说不清是谁的塑像，几个乡下老女人围在那里,有的在上香，有的在唱，有的在哭，有的手舞足蹈，其中一个翻着裤腰，正从花裤头上缝着的口袋里掏几张毛票往一个箱子里塞。

脑子有病吧。同伴小声说。我想是啊,她们被身体、被儿女、被房子、被土地、被收成所病。她们已不再相信那些乡村的游医，而城市又永远和她们隔着一块庄稼地，更重要的是她们找不到回娘家的路了。
从山上下来，我的心情沉重而复杂，加上腿疼，我一屁股坐到山门下的台阶上。

从哪儿来啊？坐我身旁的一位老人问。我说从开封来。他说开封好啊，有包公包大人。他的铜轧咔嚓一声，忘恩负义的陈士美就没命了。说罢哈哈地笑，我们也哈哈地笑。

他还说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要是正月还可以看庙会呢。每逢农历正月初九、十六，太阳还没升起，大伾山便笼罩在紫烟里。山下的街道上，花船、高跷、狮子、秧歌，扭着、跳着，争相献艺。布棚小摊前摆着泥玩书画和各式各样的风味小吃，耍猴弄棍、玩刀弄枪的把小锣敲得当当响，吹拉弹唱的周围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煞是热闹。

听着老人的述说，我想起了一幅清代对联：

山水簇仙居，仰碧谢丹台，一阕清音天半绕；

香花酬众愿，看酒旗歌扇，千秋盛会里中传。

——想来，该是对那时庙会的生动描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