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帕纳海松赞林寺（续）

男孩叫什么名字，我没问。他是帕纳海上一个“牧童”。说是“童”，因为他只有18岁。可他已经不再是“童”，至少，已经不是“童子鸡”。当我问他是否还在上学，他露出一嘴的白牙笑了说：早就不上了，我已经结婚了！尽管一早知道少数民族早婚很正常，但那一下听他嘴里说出来时，我还是有点反应过度，“我都28了，还没结婚呢！”

依拉草原上有很大一片沼泽地，黑黑的土壤，看上去很肥沃。草原上放牧着很多牦牛、马、猪，这些生灵和谐安静地共处在一片土地上，养育着。那是一片很和谐的画面。

花钱进了帕纳海后才发现，或许我不该走进来。因为只有登上旁边的小山，远望才能感受到帕纳海如少女般的纯美。当它就在眼前时，镜头的狭隘，只能抓去一角。提着三脚架，想走到帕纳海那边，走进牧群，拍几张好照片。可是脚下的沼泽阻挡了我的一双鞋子。

索性脱下鞋袜，像牧人一样。可没走出几步，一脚踩在一块长满草的沼泽地上，几乎陷到膝盖。那一下我有点害怕，脑子里顿时想起陷入流沙、陷入沼泽里不得生还的绝望面孔。于是，不敢轻举妄动。可是，鞋子湿了一半，裤子湿了一半。

这时，正好18岁已婚牧童，穿着一双运动鞋，朝着牧群飞奔过去。他甚至不用看一眼脚下哪块地能踩哪块不能踩，就像那些安静地吃草的牛羊猪一样。我喊住了他：“诶，帮帮忙，哪里能走过去啊？”

牧童咧嘴笑了笑，说：“你提好鞋子，跟我走吧。”跟着他，小心翼翼地，光着脚，终于安全走了过去。我说：“谢谢你哈。跟我合张照吧！”突然的请求，让他有点意外，连说“不好吧”、“这样不行吧”、“算了吧”。我只管摆好相机，对着他“卡嚓”一声，然后走到他身边，两人合影了。我让他看了照片。他笑得牙齿更白了。

好了，我对自己说，现在我脚上有牛屎马屎猪屎、还有流到地上的什么什么尿了，“纯天然制造”。一双光脚丫，走得更欢。那些猪呀牛呀马呀，见我走得欢，纷纷后退。我则拿着相机步步紧逼。呵呵，我心理自个儿偷着乐。

远处几个牧女，挥着鞭子把牧群从这头赶到那头，18岁男孩对我说，“把它们赶到一块，等下容易赶回圈里。”那些牧女，个个似乎是天生歌唱家。一边挥鞭，一边放声高歌，“青藏高原”、“美丽的香格里拉”、“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纯美高昂的歌声，传遍整个草原，这边唱罢那边起。

说实在的，我太羡慕他们了。想想自己，现在唱歌，也只有在洗澡的时候，躲在卫生间里，敢稍微放一下声（K房不算）。这小牧女闲了，打把伞躺在草原上，继续“那就是青藏高原”。

那一片云，似乎从山背后，像从烟囱里突然冒出来似的，从山那边，直奔向我。一群鸟而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呼”地一下全飞了起来，飞向那边的帕纳海。我总算开始体会到，为什么草原上的人，会如此快乐、豪爽——那是他们血液里流淌的因子，祖祖辈辈遗传下来的。只要他们还属于草原，就一定会快乐。

书上说，每年至秋末冬初，黑颈鹤、斑头雁、野鸭等野生鸟类会纷纷从遥远的北方飞来这里过冬。帕纳海又成为一片鸟的世界。可惜，我来早了——就像人们常说：唉，就后悔早生了几年。

错！这不是鸟蛋。当然，第一眼看见时，我也以为是鸟蛋，于是提着裤腿，心里想着“哈，有蛋吃了”，咚咚咚地跑过去捡起来。却是两朵不知名的蘑菇，软软地。

一个小时前，头顶上还是蓝天。转眼就飘来了一团又一团像棉花样的乌云。草原上的天空，看上去很低，很低。似乎伸手就能触摸，却又总差那么一点。乌云压在头顶，你觉得自己真的就在天底下，那么近。

吹起了冷风，头顶的乌云越来越浓，落下了几滴雨。赶紧披上风衣，把脚丫上和裤腿上沾着的、黑黑的、带有某种动物身上味道的东西冲干净。

雨越下越大，相机经受不起雨水的打击。匆匆走近牧群，留下一个身影。提起鞋子，离开了。

这一趟香格里拉，还有一点遗憾。眼前虽美，却始终没能亲眼感受一下蓝宝石一样的湖泊。遭遇上了雨季。如果下次来准了时间，让我一睹那蓝得心碎的湖色，我是否会醉倒？是否会无法呼吸？

香格里拉的天，说变还真是变了。才骑车离开没片刻，天又放晴了。连路边的小花都那么艳丽。

看看表，已经4点多。还要赶去另一个方向的松赞林寺。

（葛丹松赞林寺，汉名归化寺，建于1674年，由五世达赖喇嘛亲自占卜选址建寺。背靠形如卧象的可日山，面朝圣母湖，四周山坡围成八瓣莲花形状，风水极好。布局与西藏布达拉宫一致，被誉为“小布达拉宫”。）

来的时候，既然有一条很长很长的下坡路，回去的时候，当然会有一条很长很长地上坡路啦。大气不停，两腿缺氧，舌头外挂——让我想起记忆中某条狗——ANYWAY，我当是乐在其中。

在爬坡那一阵，不经意往过去草原那一端，发现原来松赞林寺就在那一头，之间有一条小路，“嘿，能抄个近路。不必返回城里再转进去了。”于是，调转车头，冲向了小路。

最后看一眼这辆干净有型的山地车吧。我也没料到，半个小时后，它成了一辆黄泥车。

可我错了。那条小路，是施工大卡车碾过无数次的路，加上雨水，到后面一段，几乎是一条黄泥水路。望着远处的松赞林寺，我突然想，那样一座神寺，应该怀着最虔诚的心去膜拜。不经艰难，投机取巧，不得正果。

很快，车成了这模样。更糟糕的是，一条“近路”却越走越长，松赞林寺越看越远。没少尴尬。好几次，车轮陷进泥滩里动弹不得，一脚几乎踩进烂泥里。车轮则给堵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