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诗人高岚评论文章“坐在船上”的歌吟者

“坐在船上”的歌吟者

——读太阿散文集《尽管向更远处走去》

高岚

“坐在船上”是一个孤独的选择。因为长河汤汤，河流裹挟了美丽与丑陋的事物，卷走了忧伤抑或幸福的记忆，随着大河日复一日的奔流，万物在荣衰转换，世上的人事在浮沉显现。似乎每一条河流都蕴含了悲欢与传奇，每一条船都曾经载负着漂泊的理想与希望。近日，偶然读到“新湘军”作家、诗人太阿由珠海出版社推出的散文集《尽管向更远处走去》，便蓦然涌现出一种“坐在船上”的感觉。这只“船”是漂泊的船、放逐的船，同样也是文化的船、思想的船。

麻阳河蜿蜒于湘西丛山峻林间，居屈原放歌吟唱沅兰地方的上游，河上终年如水勺子般漂着各色强悍的水手及放弃土地外去寻找希望的人，作者在头篇《麻阳船》中剔肉见骨的点出了故乡麻阳人水上漂荡的与生俱来的宿命：“麻阳船是麻阳人命中注定的漂泊，‘麻邑古为苗疆’，属五溪蛮中的辰溪蛮……明清以后，统治者认为要控制住整个苗族，必先控制麻阳。作为前哨据点，曾在此设过缘行署，修建了长达近千里的‘边墙’。麻阳人纷纷向凤凰腊尔山和黔东南一带逃迁。除此之外，只有下水弄船，寻找另一条出路。” 浸染血泪的文字，揭示了历史与命运的真相，其后的《步云坪的井》与《酿雪天》犹若一组和弦，以回旋之势无不在追忆湘西千百年来的征服与反征服，同化与反同化的真实的生存状态，随即作者从积满尘埃的历史深处引发出了麻阳人的性恪与命运特征，水上弄船的，成日幻想向更远方走去，崇尚游侠精神；岸上种橘伺候庄稼的，个个如沈从文所言“要硬扎一点，结实一点，才配活到这块土地上!”，此情结，此情绪，以此蔓延开，逐渐培育了麻阳人抗争命运的强悍性恪，在历史的夹缝中上演了一幕幕血的戏剧，从血中长出了一朵朵硕大的悲剧之花。看似平淡实如钉子般的文字，痛得直让人惊觉：透视随风飘散的历史，并不是为了忘却一个长期被挤压的民族的伤痛，作为苗族后裔的太阿在抚摸记忆深处的伤疤时，他无尝不是在反驳命运，追问历史，试着做一次彻底而没有包袱的突围。

与水上闯荡者的命运相呼应的是，太阿那些描绘同时代人际遇的闪光篇什，《灯姑娘》、《画的传奇》等当代湘西民俗画，诉说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悲哀，作者所深爱的二堂兄德明，曾是故乡步云坪惟一一个连续三年唱“灯姑娘”的人，然而德明的命运正如那渐渐微弱的楚声----花灯戏一样，势不可挡地在岁月的风中自行剥落了，“‘灯姑娘’，德明，我的堂兄”，一句沙哑似的话，道出了多少悲欢与哀愁啊!更让人惊心的是，《画的传奇》中所讲述的一个民间天才殒落的故事，大堂兄德良极具艺术天赋，不仅画得一幅好画，写得一手好字，且能唱一腔博得全县人喝彩的花灯京剧，可堂兄并没有珍视上苍赋予他的禀赋，虽读完了高中，是乡里数一数二的小知识分子，可就因为没招上干，没能考上大学，便颓废了，终埋没在乡间的蒿草间，与一把幽咽的二胡聊以打发寂寞的人生，而同堂兄一起学画的麻阳农民画的代表人物之一的滕建国，经过多年不懈的艺术浸淫，以其充满乡土情趣、富有楚巫文化的浪漫色彩的画风，跻身于画坛，声名远播中外。“最繁华时最为悲凉”，联想到堂兄潦倒的一生，作者忍不住喊出：“要拚争，勇敢地走出去，尽管向更远处走去，才会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