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加尔各答殖民的踏板（1）

《加尔各答·殖民的踏板》（1）

作者：应立国

走进天竺国

钻进达卡的飞机，刚升向空中，还没等坐热屁股，便觉得飞机又开始往下降落。出了机舱，记不清印度加尔各答的机场是个什么样子？只觉得像是通过了一段墓道似的幽暗空间。在其光亮的尽头，我将护照拿给把门的一个头顶布坛子，身穿黄咔叽，腰扎白皮带的大胡子印度警员。他瞄了两眼，还给我后，便算稀里糊涂地走出海关，进入了史称西天真经的天竺国。

入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兑换印度外钞。为谨防再一次受骗上当，仔细打量了机场外币兑换处半天，直到确认为国家合法机构无误，才敢掏出美金兑换。兑率为1美金＝43卢比。按当地银行规定每一笔小额交易，皆收取100卢比手续费，大宗交易则按换数的1％抽取。天竺人一点也不傻。他们不去创立佛教，谁又能创立呢？

印度乃大国。计划中要走遍它的山山水水，故一次就换了100美金。扣除手续费，统共拿到了4200卢比，自我感觉已是个腰缠万贯的大富翁。要知道1686年，有个叫江布贾尔那格的英国佬儿，当时只用了1300卢比，便买下了脚下的整座加尔各答城。

“印度严禁卢比的私下买卖，这里得到的兑换收据，是非常重要得法律凭证，一定要妥善保管好，以备旅行途中随时随地查核。”外币兑换点的一位官员如是说。

第二件要办的重要事，是尽快获得一张城市地图。伟大的当局早已为国外富有的旅客们周全地想到了，换钞处旁边就是旅游办（Tourist
Office），外国游客可以在那儿索取各种相关信息资料。除了加尔各答市地图外，我还意外地获取了一张印度全国地图。印度有全亚洲最长的铁路交通系统，有了这张全印铁路路线图，令我日后的旅行如虎添翼。“旅游办”一男一女两位职员，服务态度甚好，临走时他们还告诉我出机场不远，有去往霍拉（Wholai）火车站的283路公交车。从那儿可以乘坐开往瓦列纳西方向去的各次列车。

看来印度是个负责任的和世界接轨的大国。心存感激，且知道印度是个兴小费的国家。舍不得拿刚换来的卢比表示谢意，便派发给他们每人不少的越盾、缅元、柬币，花里胡梢的一大堆，笑看的他们屁颠儿，屁颠儿的。

扑入火海

一切打点就绪，开始上路天竺。刚一推开机场出口大门，一股灼热的火浪扑面而来，外面惨白色的炽光，刺耀得眼睛睁不开，觉得眼前的大气视野中，氤氲着一层丝雾状的白烟。我断定后羿当初一定是少射下来一只太阳，而且它就躲在加尔各答，中午正巧赶上它跑出来撒欢儿。

还有一贯一年四季的永恒天象，转到了印度却多出了两季，变成了六个季节。五六月间，正是印度最热的夏季。有人耸人听闻地说，这时候的温度能把印度的苍蝇都烤死。俺倒要试一试，难道说它还能把一个，曾经荷锄三伏天，汗珠子落下摔八瓣，眼都不带眨一眨的“老知青”，晒炙成腊肉不可？！没的好想，低下头，一鼓作气便破门冲了出去。。。。只觉得一墙火风，排山扫过。顿时觉得天灵盖往上，爹妈所赐的一头完发，即刻烧成了一撮枯草。

走出机场后来到路口，果然见得283路公交车，色彩斑斓地老远开来。只见一名骨感的司售站在车门口大声狂吆着，车速倒是稍减，但并无停下的意思。落车的人，飞身而下。若想上得车去，没有当年铁道游击队追风扒车的那两下子，休想！！

我背着沉重的行囊，连跑带颠儿地跃身蹿上车后，立刻置于一车闷罐蒸笼，摩肩擦背的人挤人中。没一会儿，便觉得此地的热法儿和别处的颇不一样。汗流浃背的同时，感到有一种强烈的胸闷压榨感，压榨的骨头瓤子里都渗出了油。回想起当年“汗滴禾下土”的热乎劲儿，确实比脑袋瓜子里随时有，煮火开锅的滋味儿凉快多了。

吴承恩杜撰《西游记》前，显然没有来过印度，体会不到唐僧去西天取经时所受的热苦。所以第五十九回“唐三藏路阻火焰山”那章，写的实在不够火候，过于轻描淡写，纯属无稽清谈。

热买车票

霍拉火车站是印度独有的那种，摩尔风格的红砖城堡式建筑。其真宗正版在全国许多古老的城市中都可以发现。不同的是后者，皆是用历经千年不朽的红色砂岩垒砌而成。

车站内颇大，其间的客流密度远胜过广州站春节赶场的高峰场面。站前有限的空间，被柠黄色的出租车堵的满满的。各路三教九流混迹于其中。乌七八糟的买卖人，干什么的都有。最惹眼的当属那些票贩子。他们中国的同行们是倒卖车票，这里的一伙则不然，他们手里晃动着一张张表格，呼唤高远，表示代客捉笔，替人积德买票。“代购”一次的行市，一般是100～150卢比不等。

买火车票又不是买保险，还要填什么劳什子表格，真新鲜！话又说回来，难道自己动腿儿，还买不成票吗？

带着这个疑问，过五关斩六将，问询的嗓子眼儿冒出了青烟。最后总算是穿过了老站东侧的新站，找到了专售加尔各答以西线路的二楼售票处，此乃一间斗大的暗室，四壁密封的污墙，十口坚不可摧的猫眼铁窗。

排队买票的人一个挨一个，都是零距离接触，像热屉里的韭菜馅儿包子。一股高温溷浊的恶气弥漫其间。墙上挂着两架磨盘大的电扇，狂吹无忌，如八级飓风，却似乎根本无济于事。所有的人，在里面都跟水捞出来的一样，每人手里举着一张填好的“购票单”，睁着火亮的双眼，并不说话，只是大口地喘着粗气。

无疑，印度人是自然界中一种超乎寻常的，尤耐高温高热的高级哺乳动物。

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站前代人购票的生意那么红火。别的不说，光琢磨像天书似的那款“购票单”，就花费了我半个小时。待回答完对折两页单子上提出的所有，包括出生年月日、性别、职业、婚姻状况、宗教信仰。。。。等等混帐问题后，自以为资格已够得上胜任半个印度铁道部次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