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西藏行之六：拉姆拉错圣湖之旅

这样一个清雅脱俗的女子，居然就是断派女支的祖师莫吉洛吉卓玛

按我原先的计划，参观完雍布拉康，山南之行就结束了。雍布拉康的藏语意为“母鹿腿上的宫殿”，从地形来看确实神似，这个玩具似的西藏历史上第一座宫殿好象随时都会被母鹿给一脚蹬掉似的。我的旅伴告诉我，这里还有一个拉姆拉错神湖，在那儿可以看见你的前世来生。去神湖最近的道路是通过加查，可是在车站打听的消息说泽当去加查的路断了，从桑日走的话，《西藏之旅》介绍说，可以徒步或骑马，翻山过去。这应该是一条经典的徒步路线，我想，那就去吧。

坐了两个半小时的车，到达离泽当29公里的桑日。我和曹走遍了桑日唯一的一条街道，问过所有看起来可以走动的机器，除非花上300元钱，否则似乎是到不了沃卡乡的了。幸运的是，在来桑日的班车上，和刘月同座的一个康巴老大爷旦增（退休区，0893-7312278）挺热心肠，嘱咐他的儿子次旺杰布（0893-7312226）一定要送我们到最后租马的地方。有意思的是，连次旺杰布的家我和曹都曾经找到过，被他的老婆告知车坏了。次旺杰布身材魁梧，开朗热情，答应他的吉普第二天260元送我们到公路尽头的白金村，并且可以带我们看路上的两个寺院。

卡玛当寺离桑日县城东2公里半。来西藏后看了太多的寺院，我们原本都对寺院失去了兴趣，在泽当连昌珠寺都没有去看，何况这个卡玛当寺在十年动乱中被毁，直到1986年才重建的呢。想想来桑日也不容易，在这还耽搁了一天，还是去看看吧。

经过一个小村庄，走过一段在岩石中凿出来的小道，我们到达了矗立于半山腰的卡玛当寺。寺外有几座佛塔，草坡上散步着一群羊。推开寺门，门后一个悬钟被敲响了，悠扬的钟声传出很久，还是没见着人影。次旺杰布找到了寺院的主持，一个老僧人，让他带着我们参观。次旺杰布则给我们作翻译。他对这个老僧人极为尊重，一路上都小心地搀扶着他。我们走进了一层的阴暗的殿堂，在正中的佛像前供了一个装在镜框内的画像，我们所有人都被这幅画像给惊呆了！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她剑眉高耸，双目有神，脸庞俏丽，气宇不凡，这样一个清雅脱俗的女子，居然就是断派女支的祖师莫吉洛吉卓玛！她在佛学上根据希解派的教义，吸收嘎当派的一些长处，创立了自己的教派。次旺杰布说，西藏佛教各教派都是从印度传过来的，只有她的教义反而传播到印度去了。这一说法我还没有找到其它任何佐证，尚待考据。殿内还有莫吉洛吉卓玛父亲、丈夫和三个儿女的塑像，大概他们一家子全都成佛了吧。

我们上了卡玛当寺顶，从这里看，卡玛当寺象雍布拉康一样正处在一处山脊上，地势险要。正前方是蜿蜒而过的雅鲁藏布江，江边有大面积平整的青稞田地，或者金黄或者碧绿的不规则的田地相间，组成一块极为靓丽的地毯。江心有一块巨石，还有点来历。次旺杰布说当年莫吉洛吉卓玛向拉萨申请建造寺院时，收到了两块石头，其中一块留在了拉萨，另一块则顺江漂流，许诺说石头停在哪里寺院就建在哪里。这就是卡玛当寺的来由。

在位置较低的一个小殿堂内，主持忽然让我弯下腰，用一块据说是莲花生脚印的石头在我的头上、左肩和右肩依次拍了一下。这或许是一种祝福的仪式吧。

寺院中除了主持，还有两三个俗装打扮的人，他们在一间房里忙着制作酥油花。在这里我们看到一柄老式猎枪和一支黝黑的矛，据说是被村民认为是不详之物而送到寺院中来的。

这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此叩拜了三十万个头以后留下的痕迹

离开卡玛扎寺，我们前往沃卡乡。途中遇一露天温泉，有人正在那里洗浴。次旺杰布说，这里有七眼温泉，各眼温泉分别可以治不同的疾病。接近沃卡乡时，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山头上的一些高大的废墟，与我在日喀则所见相似，都是被破坏掉的前领主的庄园，江孜宗山也许是因为抗英的光辉历史而得已仅存。过了一条小河，走上曲曲折折的盘山公路，到达了曲龙寺。

曲龙寺建于15世纪初，传说由宗咯巴亲建，被称为格鲁派最早修建的寺院。首殿内，次旺杰布扒开坛城内堆积的青稞谷，说这里有些比较早的壁画，可惜基本看不清了。寺内的人给我们看了据传留有宗咯巴的手印、脚印的石头，宗咯巴曾经骑过的牦牛的一只脚，和五世达赖及十三世达赖各留下的一只靴子。这两个靴子都比较小，看来这两位达赖到这里来时的年纪都不大。

我们接着参观了右侧的一间殿堂，我首先发现木地板上有两个明显的足印，两个脚跟处还各破了一个洞。寺内人介绍说，这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此叩拜了三十万个头以后留下的痕迹。磕头为磕等身长头，先合掌触额、口、心，再双膝着地，手向前平升地匍匐在地。刘月和我先后在此效法前人，依式跪拜。殿堂前有一玻璃柜，内有一石壁，上有一些隐约的痕迹，据传为宗咯巴在其上叩拜了十三万个头后留下的。寺内人请我们喝新鲜的酥油茶，我们简单地吃了些随身带的干粮。

寺内的人告诉我们，寺里原来有一幅非常珍贵的用金、银制成的唐卡，上面的金块有指甲那么厚，可惜在五年前丢失了。丢失了镇寺之宝，寺内的人看起来也没有非常在意，对我们这些外人仍然是热情地接待着，没有表现出任何谨慎戒备之心。

青稞酒的酸味很淡，颜色较淡，味道接近于水

离开曲龙寺，在狭窄的山路上又颠簸了一阵，路边的树木高过了吉普，田里的青稞接近成熟了。到达了海拔大约4000米的白金村，次旺杰布带着我们到了一户牧民朗杰群培的家里。矮小老实的朗杰群培请我们喝青稞酒，吃风干的牛肉。青稞酒的酸味很淡，颜色较淡，味道接近于水，与我们在拉萨所喝的有很大的区别。次旺杰布说，拉萨的青稞酒只用百分之四十的青稞，并不纯正。果然，这里的青稞酒酒劲较大，没多久我们都觉得有点头晕了。风干的牛肉是生的，尝起来味道却很好。帮我们和向导谈好价格后，次旺杰布要回去了。我们向他道谢，他爽快地说不用谢，他也赚到了他应得的260元钱。

我们在村子的周围闲逛。爬上村对面的山坡，这里盛开着各种各样的野花，在山那边传来隐约的波涛声。我信步走去，看到了在山谷中奔腾咆哮的那玉河。对面的山腰上有一线黄色的小路，明天，我们就要从那里走入那玉河谷。

傍晚，当我、曹和阿情三人借用向导家的锅煮面吃时，刘月什么都没有吃，自己一人走出屋去。紧接着便听到村里有鸡在叫，大概是公鸡们看到刘月就纷纷鸣叫报警，所有的母鸡立马在每个翅膀下各夹着一个鸡蛋满村子狂跑吧。

请你给我倒酒，店主你也来喝。若是店主醉了，我来扶你休息（山南民歌）。

下午16点，向导就上山去找他的马，到凌晨1点钟才回来。这里的牧民和四姑娘山的一样，习惯于把马丢在一个地方野牧，也不担心马匹走失了。早上出发前，由于昨天给我们当翻译的小女孩德吉不在，一个看来并不小的藏民喊我“叔叔”，腼腆地用生硬的汉语说我们应该先把昨晚买的面和罐头付帐。刘月曾经说，八朗学宾馆里的一个看来也不小的服务员也喊她作“阿姨”。后来，我知道藏族称呼父亲的姐妹为阿尼，称呼父亲的兄弟为阿枯，这些称呼也可以用在超脱亲属称谓时的尊称，他们将阿枯或阿尼翻译成汉语便成了喊我们做叔叔或阿姨了。我们在向导的小卖部里又买了些方便面和饼干便出发了。

我们雇了两匹马，一匹马用来驮行李，另一匹供人骑。他们几个都很谦虚，不愿骑马，我就先做个示范。从白金乡往那玉河谷的桥被冲断了，我们从下游一个村庄的桥上过河，多花了两个小时。过河后就是上坡路，我悠悠哉哉地在马上看风景，好久没有骑马了，这回正好过一把瘾。道路狭窄，有的路段边就是险峭的河谷，我们在那玉河谷的旅程就是沿着这条河流直向它的源头前进。

除了阿情外，我们其它三人轮流着骑一匹马。阿情在泽当时吃烤鸡腿又拉肚子了，体力较弱，但似乎她对马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怎么也不愿骑上一段。在那玉河谷徒步或骑马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正值夏季，道路边绿草成茵，五颜六色的野花争相竞开。这些野花都很小巧，如星星、如碎玉，并不大红大紫，引人注目，却展示了它们旺盛的生命力。如果某种野花聚族而居，就会在一片绿地中染上一簇金黄、绛紫或其它颜色的图案。这个地区水量充沛，一路上不得不小心地踩着石块，越过一条条清澈而激荡的溪流。这里海拔较高，不适合乔木的生长，只有低矮的灌木。对面的高山上有水流冲刷后裸露出的乱石带，向我们显露了一点高原地带生存环境的严酷。中午时分，可以看到远方一座有着白皑皑山头的雪山。

并不是只有我们一帮人前往神湖，我们一路上遇到好几拨前往神湖朝拜的藏民。他们一般是一人一骑马，马匹小跑着，速度比我们快多了。有点奇怪，我一路都没见着从神湖返回的人。有人还带着两条藏狗，这两条藏狗一路嬉戏打闹，玩得很开心。可能它们从没见过旱獭，在一个旱獭洞前20来米，居然被一头半探出身子的旱獭的尖叫声给双双吓退了。在一处大草坪上，见到一些藏民在喝茶睡觉，卸了马鞍的马匹在周围吃草。向导也不走了，我们就在四周寻找一块可怜的荫凉地午睡了一个小时。我们的向导一路上尽心尽责，给我们采来生吃味道极鲜美的白蘑菇，还请我们喝青稞酒，只是我们没敢喝，怕走不动路。

下午16点，走到一处有好几顶用牦牛毛织成的帐篷的地方，晴朗了一日的天空下起雨来。向导迟疑着不愿走了，说会一直下雨的。等一会雨小了，我们坚持再往前走。又走了一阵，两个我们在泽当车站和沃卡见过几次的小姑娘赶了上来。她俩家在拉萨，也去神湖旅游，其中一人会说藏语。不幸的是，她们的向导和我们的向导嘀咕了一阵以后，我们的向导在此后几天的时间里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来，两个小姑娘在沃卡乡租的马，那里的行情是最低价格540，包括往返三天的两匹马费及向导费。而我们的价格却只是他们的一半，没有计算向导及马匹回程的费用。当然，我们是不肯改变事先谈妥的价格的。

在三岔路口处，下起了猛烈的冰雹。一个光头牧民走过来，说去他的帐篷烤火连伙食一起，每人10元。我们不假思索地跟着他去了。他的帐篷门口拴着两头凶猛的藏狗，看到生客就扑腾咆哮不止。有趣的是，它们的脖颈上都绑着一圈红布，显得更加狰狞。藏民喜欢打扮他们的牲口，以后的路途上，我们还可以见到不少的牛都有类似花俏的打扮。

这个五十来岁的光头牧民是一家之主，他端出大盆的青稞酒请我们痛饮。开始说只有这么一杯，看我们喝得快，又给我们倒满了。烤干了衣服，我们看他们还没有做晚饭，就自己煮面吃。我在桑日买了一块生姜，削了一半到面里。在我们吃完后，牧民一家准备晚餐，他们切了不少牛肉准备下面。户主让我们不要客气，还说客气要吃亏的，既然如此我们就真的不客气了。除了一点东西都不吃的阿情，我们三个人狂吃了不少卤牛肉和辣拌牛肉，我想主人一定看得心疼了。

光头牧民人挺不错，也挺幽默。阿情出帐篷被狗吓坏了，他居然学阿情的样子用他的两个大手掌把脸全给捂住了叫。争得他的同意后，我们这一夜就在牧民的帐篷内要了地垫打地铺睡。曹在考虑需不需要付房租时，我说：“在藏民家里睡是不用付钱的，象昨晚她俩睡向导家里就没付钱。这是行规。”

在吃晚饭前，我们曾对这家人养的一公二母三只鸡垂涎三尺。早在白金村的时候，我们就在打鸡的主意，可是户主不愿卖。当夜，这三只鸡是飞上木架子在帐篷内过夜的，第二天老早就开始一声接一声地打鸣，还扑愣愣地从木架上挨个飞了下来。难保它们没有看穿我们的不良企图，不会来啄我的眼珠子，我心惊肉跳地匆匆起床了。

容纳着神山融下的冰川之水的高山天池，望起来是那么地纯净与神秘

囊中干粮将近，我们不得不在出发前向主人要了些糌粑做早餐。8点40出发，过河后沿着河流的左岸向前走。下着雨，刘月怕感冒不愿骑马，曹也不骑，我只好又当仁不让地第一个上了马。一个小时后，在一处遍布着金黄色小花的草坡上有两顶帐篷，我们在这里歇了半个多小时。帐篷里有着三个很可爱的女儿的牧民请我们喝酥油茶，他告诉我们今天的路很长，还说我们骑的一匹马是朗杰群培花了五千元向他买的。休息完后，向导闷着头，一声不吭地牵着两匹马在前头狂走，弄得我们很生气。

海拔慢慢地升高，河水渐渐成了细流，我们到达雪莲花生长的高度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生长着的雪莲花，出乎意料的是，雪莲花是金黄色的！它们一棵棵在溪流边、道路旁茁壮地成长着，展示着它们高原上花中之王的风采。再往上走，曹第一个发现了一个高山湖泊。这让我们又是兴奋又是惊讶，我们这几天的路程中唯一见到的湖泊，居然做为那玉河的源头，处在如此高的海拔之上！湖泊周围的雪山名为沃德贡杰雪山，主峰海拔6000米，宗咯巴在创立格鲁派之前曾来到这一带修行、传法。有人认为宗咯巴传授格鲁派教义是从这里开始的，因而，沃德贡杰雪山被视为神山。容纳着神山融下的冰川之水的高山天池，望起来是那么地纯净与神秘。在湖畔，有不少玛尼堆与它永久地相伴着。

阿情落在后面，今天她还是一直没有骑马，越走越慢了。途中有一个老牧民好心地劝她上马，结果她只骑了两分钟就倒霉地摔了下来，后面的路上不得不一手扶着腰艰难地行走。我们等她上了山口再一同下山，在这里，穿过又一条漫长的河谷，我们望见一座红色的山，山腰上有一些明显的盘山土路。在那座山的对面，就是穷果杰寺的所在地。

一路上，我对各种生长得姿意妄洋的野花心醉神迷，狂拍不已。刘月说：“我要告诉嫂子听，说你一路上对野花最感兴趣了。”我说：“没关系，我老婆会说，懂得欣赏的人，不会随便采摘。”曹听了笑着说：“那可说不定。”实际上，我还花了不少胶片在各种石头上。上个月在格尔木时，偶尔看了个讲摄影的节目，展示了一位摄影家拍的不少关于石头的相片。这一张张照片看起来极象一幅幅抽象画，给我的心灵极大的震憾！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沉默的石头也能够谱写出如此壮丽的交响曲！在这条山路上，我注意到不少或红或青的石块上长着红、黄、青、褐、黑各种色彩的地衣，将一块块很普通的石头装点得绚丽多彩。最让我得意的是有一块石头，上面居然有一个骑着牛、挥着禅杖的人的影子，希望最后冲洗出来的效果能让我满意。更为奇怪的是，当我叫曹回头去一起看这块石头的时候，几米之遥，往返几次，我居然再也找不着它了！

又一次过一片比较宽广的河滩，河水在这里分成了无数股。除了刘月是骑着马外，曹和阿情淌水过河，我则是在下游一些的地方终于找到地方跳过河去。这一下耽误了不少时间，阿情更走不动路了。她终于提出不再往前走了，只是在向导说穷果杰寺仅在一小时路程之外时才勉强继续向前。终于，快18点时，在一片凄风冷雨中，我们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

从留存废墟的规模之大，可以想见穷果杰寺当年的辉煌。它的占地面积不亚于大昭寺和桑耶寺，想到它是处于如此一个交通不便、地理偏远的地方，就更让人咋舌不已。重建的穷果杰寺只有一间殿堂，占据了旧址上的一个小小的角落，而且在这里的两天时间，我们就没见寺门曾经打开过。

向导给我们找了一个住宿的地方，说是招待所，实际上只是一个帐篷而已。我和阿情象两头饿狼一样在小卖部的货架上搜索来搜索去，最终还是失望地发现这里除了方便面几乎就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更让我失望的是，我打开我的水罐时，意外地发现昨晚倒在里面的青稞酒居然变成水了！曹说，昨晚我们的向导喝了我的酒，还好心地给我的罐中倒了水以便我夜中渴时饮用，怪不得这水中还带着股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