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墨脱路线或者攻略有过研究的人都知道汗密站的四海旅店,都知道它的主人——曾眼镜(也有人叫曾四眼),几乎所有的墨脱游记里都会提到他,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名人。昨天晚上快吃晚饭的时候,他出现在了派镇,这让我们很意外。洋洋她们三人更是兴奋,因为去年她们走墨脱的时候就认识了(去年她们在汗密站因为下雨塌方滞留了几天)。眼镜是来转货的,他的旅社今年重新翻新,采购添置了很多货品,开山了,他这段时间已经连续往返派镇与汗密之间,转了好几趟货。 ……………… 我问:燕子呢?答说还在后面。想了一下,我说我要去接她。她们说:好吧,那我们先往前面走了,停下来太冷了。我拿出手套往回走,走了约1公里多的样子才看到燕子,她还在陡坡上慢慢的爬,也看到了眼镜,距离太远,只看见他背着他那一大‘堆’货以很慢的速度在慢慢移动。我到燕子跟前,接过她的背包,问她情况怎么样。她说没事,就是走不快,身上都湿了,很冷。我便把我的手套递给她,她只拿了个拿登山杖的右手的。 5个人一路急行,雨还是不停歇。下午3点,我们到达拉格。和几个背夫一起,我们进了老谢的客栈。赶紧跟老谢说:眼镜和我们的一个同伴还在后面,你得赶紧去接一下,眼镜的东西很重走不快,同伴的情况也不太好。老谢听了,二话没说,拿着雨衣就跑了。 约5点左右,眼镜和老谢回来了。眼镜还没进门就听见他急促的声音:赶紧叫人去,燕子不行了,走不动了。来不及换衣服,眼镜就赶紧叫了几个门巴族的小伙子上山。我问:我们能去做点什么吗?眼镜回答:你们不用去了,就在这里等,都走了一天了,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我赶紧进屋从包里拿了件干的体恤给他换上,老板拿了件厚外套。眼镜一边换衣服,一边飞快的给我们说了下事情的大概:在下第二个陡坡的时候眼镜就追上燕子了,路过她时她走得很慢,眼镜开玩笑的说:走这么慢要走到什么时候啊?由于下坡,眼镜背着沉重的货物借坡的陡势很快下到了坡底。下完这坡他坐下来慢慢的抽了根烟。烟抽完了,还没见燕子走下来,眼镜心理犯着嘀咕放下货回头上山去查看。能见度很低,眼镜往回走了很久才看见燕子,此时的她不是在走,而是坐在雪地上一点一点的往下挪动着。眼镜赶紧上前,帮她背着她的包,想扶着她走,但坡太陡,没办法扶,眼镜就只好把她夹在腋下拖着往下跑。拖下了那个陡坡后,眼镜又把她架在肩上往前走。燕子似乎没有一点力气了,连站都不怎么站得直!勉强撑直了身子,走不到几步,腿又发软,直往地上跪。眼镜一边努力地架着一边安慰鼓励着她:燕子,加油,很快我们就下去了。燕子似乎精神都崩溃了,带着哭腔说:眼镜,我不行了,我走不动了,我要死在这里了……没事的,我们能走出去的,放心吧,来,努力!眼镜一边安慰着,一边拿出浑身的劲架着燕子那近130斤的身子,吃力的往前拖着。快走出雪地了!他们到了我们停下来吃午饭的那块没有雪的空地上,眼镜有些傻眼了:前面再过一片大概20米长的雪地就是那条汹涌的溪流,再前面一点是那条流着黄水的泥石流小溪。踹急的溪水已经涨到膝盖以上了,按这阵势眼镜架着燕子是肯定过不去的,一不小心稍微脚一滑就会掉进溪流滚下山,下面就是个巨大的陡峭的涯,掉下去可能人都找不到。看着这情况,眼镜只好对燕子说:你留在这里,我马上下去叫人来帮你,这水咱们是过不去的了。燕子哭着拉着眼镜说:眼镜,你不要丢下我……你一定要帮我……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的,你好好的呆着,这里有吃的,你吃点东西,把衣服穿多点,我马上下去叫人来帮你,现在我一个人带你是过不了这河的!等我下去叫人来,很快的。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货物中拿出一袋花生递给燕子。安顿好燕子,顾不得她的哭声了,眼镜空着身子小心翼翼过了那两条河,飞似的跑向拉格,半路上碰到了来接他的老谢,没有多话,只说快回去叫人,那女孩走不了了。 七个门巴小伙子几乎没有任何耽搁,马上便往多雄拉山跑去。眼镜裤子也没来得及换,揣了小瓶白酒,带上我递给他的灌好开水的保温水壶和一个空饮料瓶(可以用来装热水暖身子),抓了件雨衣跟着冲了出去,留下我们一群人在焦急的等待消息。 时间似乎如蜗牛般慢!我们已经看过好几次表和向从多雄拉山来的方向探望过无数次了。洋洋和黄姐不停的问着,会不会有事。我说,如果她一直在干地上的话,吃点东西活动下等两三个小时是没有问题的。放心吧,没事的。我不断的这样安慰着。老天这次没有给我们眷顾,在焦虑的神情中,最终还是等来了噩耗。近8 点,眼镜他们回来了。燕子死了,这是第一句话。几乎所有的人走镇住了,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雄拉山已经快6年没有死过人了!我们上去的时候燕子已经爬在雪地里死了。把她翻过来,手脚都已经冰凉,我们做了各种抢救措施,揉手、搓脚、捶心脏,都没有任何用处。给她的花生吃了一点,衣服她没有多穿一件,她兜里的巧克力糖等也都没有吃一粒……现在我们把她的尸体拖过河了,放在了没有雪的路边,这样不会怕被冲走……眼镜急速的说着。所有人都木呐、呆痴般的听着,洋洋和黄姐早已泪流满面,嘴里不断的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天拉!可怜的燕子,你怎么就那么笨啊?!你怎么就不多吃点东西?!你怎么就不多加两件衣服?!你怎么就不多活动活动?!你怎么就不再多坚持坚持等着大家来帮你?!你怎么就不知道你不能往雪地里爬的?!你怎么不知道你已经没有力气爬过那两条小河?!你怎么就不想想你的年迈的父母?!你怎么就不想想你那两岁的儿子?!你怎么就这么快就放弃了你自己?!可怜的燕子…… 是的,也许是天太冷了,也许是你太饿了,也许是你已经意识模糊了,也许是你已经完全放弃了,也许是你等得太久了,也许是你已经绝望了,也许是你太想念你的家人,太想念你那可爱的儿子了……于是,你选择了要爬过那片雪,要爬过那条溪,要爬向那条路,要爬向拉格,爬出这该死的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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