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大药山游记

大 药 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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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彝族诗人吉狄马加来昆明，听说我是巧家人，就要我陪他去见我的同乡——南疆医院的黄传贵院长。我们到了位于昆明关上的南疆医院，受到黄院长的热情接待。他带领我们参观了他的黄家医圈展览厅。在那些琳琅满目的图片和名人题字中，我看到了那张大药山的照片。照片上，黄院长和我的一群巧家同乡，豪气干云地立于药山顶，一付登高远望的姿态。我告诉吉狄马加，这是药山顶，他只是哦了一声。

作为一个外乡人，诗人吉狄马加自然不会知道药山，或者他知道，也只会把他看成一座普普通通的山。但对一个巧家人来说，药山永远是他生命的一座高峰。我有一个作家朋友叫胡性能，他听说站在药山顶可以看到他故乡昭通的陡街，于是邀约了一伙人，由他的巧家学生孙世祥带路，爬到了药山顶。后来，他总把这当作他人生重要的资本在我面前炫耀，他说：“你这大药山的儿子，爬到药山顶上去过吗?”

他的话总让我感到自卑。

我没有到过药山顶，但药山中的一些山峰，我少时却没有少爬。我的家在药山脚下的牛栏江畔，我少年时代，为了到县城求学，一年总要在药山中上上下下爬几次。我从牛栏江畔往上爬，像一只蜗牛，背上背着课本、行李和干粮，那种吃力地攀登的滋味，是我生命中刻骨的记忆。但我仅是爬到那个叫小丫口的地方，就往下走，我爬到的地方，离药山的最高处还很远。那时，药山顶对我是没有意义的，我要沿着坎坷的山路奔向另一个谷底。那个金沙江流过的谷底，才是我梦开始的地方。

在我小时候，总听我的乡亲们谈到药山顶。他们谈论药山顶时的表情是神秘的，语气中布满了敬仰。他们说，药山顶有两个大水塘，那是龙的眼睛，到山顶的人，谁要往水塘里扔石子，就会惹得龙颜大怒，老天爷就会扔下大雨或者冰雹，有人因此上去了就没再下来。所以，我的孩童时代，药山顶是令人惧怕的，一点不像药山本身的传说那样布满人性。上了年纪的人，总是这样告诉我，只要往上走，一直走到冰雪常年不化的地方，随便拔一根草，都是一付包医百病的良药。

对于早已是成人的我来说，是不会再相信传说的，但药山上有良药，是不争的事实；往药山顶的水塘扔不得石子，我不相信，山顶多风云变幻，时雨时雹，是可能的。我现在居住在昆明城里，时不时就会想起药山，他的最高处，是我神往的地方。但我轻易是不会像我的朋友胡性能那样，怀揣一副小资情调去爬药山的。我和我的乡亲们一样，无论是过去或现在，弓着身子在药山中爬行，是我们绕不开这座横亘在我们面前的大山，这是我们命运注定的遭遇。只有像我这样逃离了药山的人，才知道，那些山中的子民，因为这绕不开的大山，失去了多少本该属于他们的生活。

黄院长说，他爬药山，是去进行中草药考察。黄院长是医学专家，他熟悉药山，有他专家的视角。但药山对于我，是一些冰冷的岩石，是一曲曲滚烫的《过山调》，是我理解命运的一个着重号，是我文化的原初。

拔4041米的药山，是云南东北部最高的山峰。但是，药山在中国来说，怎么也不能算是一座名山。我记得我在巧家—中念初中时，我曾问过教我们地理的小杨老师，为什么在我课本的中国地图上，找不到药山?我记得小杨老师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但对于我来说，药山是我生命中无法绕开的最宏伟的大山，他是我心中的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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