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七日 目 录 第一天:此地空余黄鹤楼 第二天:春尽何处寻樱花 第三天:高峡出平湖 第四天:巫山巫峡气萧森 第五天:江上日出日落 第六天:陪都城内好火锅 第七天:古代重庆森林 SkyMountain 2002-2003,At ShenZhen SHIP 第一天:此地空余黄鹤楼 武汉:黄鹤楼,长江大桥,龟山,江汉路 早上七点钟,火车到达武汉车站。 出站后我先与勇联系好,然后坐车去他所在的大学--华中理工大学。 公汽拐了几个弯,一路颠簸地向郊区奔去。我坐在车上,疲惫地打量着车窗外的武汉,也许因为是市郊的缘故吧,一路上大多是些低矮的砖瓦房,而且显得破烂残旧;路边的树木上落满了厚厚一层灰尘,可见环境多么糟糕。这个城市是我长江之行的第一站,可惜它给我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好。 这一天好几次在公共汽车上看到乘客粗鲁地吵架,于是对它就更不喜欢了。 到了华中理工,勇到学校大门迎接,一见面就热情地张开双臂拥抱住了我。北方人比南方人好客,诚不虚言。 草草吃过早餐,在蚊虫的疯狂袭击中胡乱洗了个澡,躺倒睡觉。刚打了个瞌睡便被手机铃声叫醒,原来一个朋友闲着没事给我打电话。听说我在武汉,她吓了一跳。我心里暗笑,自己一人跑那么远,怎么说都有种自豪感,我想,这也是所有“自游人”共同的感觉吧? 再也睡不着了,和勇去吃午餐,打算吃饱就上路游玩。人算不如天算,谁知景在学校的饭馆里碰到勇的一群狐朋狗友,几瓶啤酒就把我们两个灌得头重脚轻,不得不回到宿舍重又躺下,直到下午一点多才能勉强爬起来上路。 下午,2002年6月8日下午,我总算在长江边看到黄鹤楼了!从小就在唐诗里认识的黄鹤楼,现在来到了我的面前。黄鹤楼在唐代诗文中出现很多次,最著名当是被推为唐人七绝之首的崔灏"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还有李白那首几乎同样闻名的仿作和一句感叹"眼前好景题不得,崔灏题诗在上头"。黄鹤楼坐落在蛇山之上,长江之边,与龟山隔江相望,算是我看到的长江的第一个景物吧。可惜的是此时的黄鹤楼乃八十年代重建之物,黄橙橙的琉璃瓦和花岗石地板显得现代感十足,没能让我感觉到一丝盛唐气象,更别说崔李诗意了。 幸亏来此之前我已经看过介绍,早有心理准备,不然肯定要失望了。依我的喜好,那当然是宁可看到一座古旧而破败的黄鹤楼,觉得这样才是古意十足,但武汉旅游业能靠这个吃饭吗?古迹能这样看这它衰老消失吗? 从远处回望黄鹤楼,只见一座淡黄色的古朴的黄鹤楼静静地立在蛇山之上,飘飘然如在云里,这才想起它在长江边已经立了一千多年。不敢怠慢,忙拍了张照片。 与蛇山隔江对望的便是龟山,龟蛇二山之间由一座气魄雄伟的大桥连接起来,那就是武汉长江大桥了。龟蛇二山也是久闻其名,盖龟稳重而蛇灵动,二者向来是中国文化中很有意思的一对文化符号。金庸《倚天屠龙记》中,一代奇人张三丰就是在龟蛇二山边静观了七日七夜,从而悟出一套以柔克刚的太极拳出来的。 毛泽东诗句中"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指的也是此二山。提起武汉大桥和长江,便不能不提到毛泽东和他那首著名的《水调歌头 游泳》,因为当时毛泽东就是在这附近游泳的。从这首诗可以看出他志得意满的心情。其实毛泽东在黄鹤楼还有一首词,是1927年国民党镇压共产党的时候毛泽东写的,沉痛激愤,毛诗中并不多见: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 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诗中"九派"是指长江的支流,九是泛指。"一线"指的是横穿长江的一条铁路,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了,也许是京广铁路吧?遭遇大败的毛泽东,酹酒入江,一则发泄自己的悲愤,二则为自己打气。二十多年后,他终于成功了。毛主席巡视中国,回到武汉,他在想些什么呢? 从黄鹤楼往前直走一两千米就到了大桥之上。大桥离江面约有七八层楼高,从桥上往下望,黄浊的江水滚滚而流,不由的有目眩的感觉。大桥是钢筋水泥结构,上层通汽车,下层通火车。历四五十年的沧桑,却更显结实稳固。桥下有一大平台,人云当年毛泽东横渡长江的时候便是由此入江,不过想来应该是好事者附会,解放后毛泽东曾三次在此游长江,这里却没说明是哪一次,一听就觉得不可信。 遥想毛泽东当年,带着胜利者的自豪感来到这里悠闲地游泳("极目楚天舒"),却放不下乘胜追击的心事(在江中他却怕时间太快,"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久就决然发动文革。正如他在滴水洞写给江青的信中说他的目的是"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那样,他希望可以创建一个全新的世界(想想诗中"高峡出平湖"的浪漫想象吧)。如今大桥仍在,长江依旧,三峡正在紧锣密鼓动工,不久竟将真的"高峡出平湖",而"毛泽东"三个字表达的含义却已经变得复杂无比。神州的确发生了巨变,但与伟人的设想相去何止十万八千里? 我不敢妄评毛泽东不知进退,当时的历史氛围下,谁能不继续"高歌凯进"?只不过我们回头看时,见到大智如毛泽东者,竟作出如斯不切实际的判断,便可知道人是会愚蠢到什么地步的了。人啊,想不被环境和胜利左右,实在太难! 长江大桥的尽头就是龟山,现在也已建成龟山公园,内有三国群英像群,大约有两百多个人物,可以一观。 喝完长江水,参观完龟山公园,这一路走下来,无论是我还是自称在军队中拉练第一的勇都累得筋疲力尽。吃了些水果当晚饭,休息一番,然后到江汉路观光。江汉路是武汉著名的商业步行街,正如北京路之于广州,南京路之于上海,但江汉路街道整洁宽阔,且沿路多铜塑,富有艺术气息,即使不喜欢逛街之人如我辈着也会喜欢到此散步。而广州的北京路相比之下,只适宜于疯狂购物,我去了几次后就再也不想去了。 江汉路附近有一老城区,原是法租界,现已经破烂不堪,逼仄的楼房间似乎弥漫着一股霉味。然而历史的确曾经在此上演。在里面徜徉的时候,我们偶然可以在屋角发现一块牌子:此处曾是某国外交部…… 回到华中理工,恰逢整个学校停电,于是去喝酒吃烧烤,玩的不亦乐乎,疲累全忘。 据说要到某地方旅游,就应当体会它的特色之处,否则算是白去了。晚上睡觉时我就深切感到自己终于领悟武汉的特色了:火炉啊! 当晚非常的热,勇的房间里却没有多余的风扇。甚至蚊帐和席子都不够。这里的蚊子之多也是我平生仅见,坐在屋子里必须手脚不停的抖动才行,否则身上就会爬满蚊子(我很佩服这栋宿舍的学生们,竟然好像没多大感觉似的)。勇给我找来了一张烂蚊帐,千疮百孔,我用透明胶修补了半个小时才把所有漏洞补上。可是这蚊帐有没有用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亲眼看见一个蚊子趴在蚊帐外,一扭身子就钻了近来。可这也算了。六月天没风扇也算了,可是竟然没有席子,勇能给我的只是一床棉被——当晚我就躺在这床棉被上,尽管汗如雨下,而竟然能够酣然入睡,直到今天回想起来我还是很佩服自己。 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梦中一伸手,竟然把蚊帐门打开了,这下可好,“嗡!”的一下子外面守候了一夜的蚊子们兴高采烈地飞了进来。我被蚊子声吵醒(注意,不是叮醒,因为声音太响了)。我苦笑着爬起来,心想:这班傻蚊子,这个火炉子那么热你们居然还进来,看我不热死你们。爬下床,把蚊帐门关上。一看表才六点多,其他人都在呼噜呼噜的睡觉,于是我轻手轻脚地走出宿舍,到校园里四处游荡。清晨的校园很安静也很美丽,我长江之行的第二天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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