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回乡偶书

一.行前:

MSN上一个简讯发给堂妹,”国庆你要回贵州去吗?简讯发出,惊讶自己居然很自然的用了”回贵州”的字样,是的,贵州是我的老家,一个我基本上没回去过的老家.

节前父亲问我:国庆是否能和他一起回老家?我说看看时间安排吧,单位如果没安排值班,就去!父亲很意外,同时也很高兴,这是近几十年来,我第一次说打算回去!父亲高兴极了，忙致电各路亲朋好友，说他的女儿，我，要回去，哎，弄的我挺不好意思，快赶上连战，宋楚喻回家祭祖的声势了……

父亲每年都清明都会回老家为长辈扫墓,我却鲜于回去,缘于小的时候曾经回去过一次,印象深刻,上车就吐,中途吃了吐,吐了吃,如此反复,过程从早上8点出发持续到晚上8点到老家，整12个小时,心理阴影,一直到现在……

其实,我现在已经很不怕坐车了,甚至喜欢,可是一提说要回去,我的头摇的就像个拨浪鼓,那点心理隐射真是把我打败了……

出发的头天下午,正收拾办公室准备下班,一个电话打来,是个重庆的自助游者,说是想自驾车出游,想咨询咨询线路,我纳闷？怎么会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我这里又不是旅游局?

哎,大过节的,也无所谓多回答他个问题,我说:请问您想驾车去哪里?电话里的声音说:贵州!我说:贵州哪里?电话里又说:贵州毕节!一头一惊!怎么他要去的地方,正好是我要去的地方!我说:您问的真巧,我就是哪儿的人,我明天也要回去!他以为真问对人了,连忙问我,要多少个小时能到？路远吗?路好走吗?有高速路吗?

我很尴尬,我只能回答他众多问题中的一个问题:我说大概要7.8个小时才能到吧,另外: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公里远,我不知道路好不好走,我更也不知道有没有高速公路……

放了电话:又想起有次毕节地区专员到我们单位考察,正好碰见我,领导为了套近乎,忙把我扯出来,说PY就是毕节人,人家专员他乡遇故人挺高兴的,连问我老家的房子在毕节哪条街?我就只能跟他来个尴尬的微笑,还是那句:不知道!人家可不管你什么原因不知道,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是会嘲笑我,就好象你在国外,你说你其实是华裔,人家问你长城在北京还是天津啊?你说个不知道,你说人家会怎么想?是理解你这个没回过家的华裔,还是会在心里暗暗嘲笑你的忘祖?

这回答真杀风景……我好象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杀风景!

二.途中

此去,路途不远,300多公里,但是需要翻越大山若干,用时7-8个小时,需要从200米海拔的现在的家,翻越到1200米海拔的父亲的家,我的老家!

今天是黄金周的第一天,国道堵成了死疙瘩,我到无所谓,早到也是到,迟到也是到,反正又不急着赶路,堵上了,就安心等着……

终于见到车辆有移动的意思,对面急冲冲的开过来一个车队,一看,是迎亲的车队,这一堵,估计是把吉时都堵没了,真是的,人算不如天算,老天既然安排你堵这儿,就说明下个时间才是真正的吉时!苦的到是那些宾客,这都快下午2点了,都还饿着肚子等新人喊开饭吧…….

到了吃午饭的地方,2个姑姑从另一个城市开车过来和我们汇合,继续上路,翻过白沙镇就出四川界了.这次母亲没有同路，她受不了这绵绵数小时的车程折磨，传说中的高速路，修了又修，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又传说要5年后才能修好，那时候，回老家就只需要2个小时了，可也许那时候母亲都老的不愿意出门了…….，

岁月啊，岁月…….经得起几多蹉跎……

三、老家

这个地方，好象我从未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在下车那个瞬间扑面过来，我甚至一下子就精确的判断出了20多年前父亲偶然指给我看过的那幢祖屋的位置，虽然，那房子现在位临闹市的显要位置，虽然早就不是当年木质结构房屋了，可我还是记得的那么清楚，我甚至能说出，20多年前这房屋的位置、摆布，以及周围的建筑。其实那时候我只有6岁。我的远期记忆总是出奇的好……

还记得，父亲在下车时候买了一块西瓜给我，让我迄今仍固执地认为贵州的西瓜是世界上最甜的西瓜……

还记得，小叔带我到街上去买漂亮的裙子，那裙子我喜欢到舍不得穿……

还记得，大奶奶每天早上都会叫我替她穿针线，还夸我眼睛好，我的眼神不用说肯定比她80多岁的眼神好啦……

还记得，父亲问我，想回家吗，我说不想，父亲很高兴，以为我爱上老家了，其实，我是怕回去又要坐车……

还记得，那么多的往事，都还记得……

吃饭的时候，全家不约而同的点了酸菜汤，我好象天生好爱喝这汤，百喝不厌，这汤很多人都喝不惯，比如母亲。虽然在四川生活了几十年，可父亲仍然沿袭了过去在贵州的生活习惯，比如煮汤不放盐，不放油，父亲说好吃！母亲说那是因为你们哪儿太穷了，没钱买盐和油，吃习惯了，只能说好吃。其实，我到不这么看，我土生土长在四川，我生活的年代也不缺油盐，可我却有着和父亲一样的口味，我们爱吃贵州的臭豆腐，爱吃贵州的老蜡肉，甚至就特别爱吃那种没盐没油的酸菜汤。也许，这是天生的口味，也许这是天生的家乡情结……

爷爷，奶奶的坟墓由于家乡城建开发的需要，被迫搬迁，新迁移的这个山，是我们这个姓氏的家族坟山，外姓不能埋葬在这里的，父亲每次说起这个家族坟山，都流露出很神圣的表情，表情里有诉说历史的味道…….我多次建议把长辈的墓地迁移回四川，方便祭拜，父亲执着的驳回我的建议，也许在他看来，老人们只有在这里才能安心长驻…..

我给长辈嗑了几个不算很响的响头，烧了一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收到的冥钱，心里许了几个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愿望，心有戚戚焉……

下次再来除去这坟上的荒草，今兮，何兮，不知是何年……

人老了，人去了，化成灰烬了，就是这样简单，何日我也成了这墓碑上的名字，不知谁能来为我除去这疯长的荒草……

回去的路上，问起家谱，长辈吃惊我对这个感兴趣，回头忙把家谱翻给我一看，说是难得有人还惦记这个。家谱存在数百年，已严重破损，班驳的碎片里记录了一个家族的兴衰存亡，祖上不乏朝廷重臣，到如今，家族成员各自奔波，谁也不提过去的荣光，谁也不靠祖上荫蔽，……过的，只是自己眼下真实的生活……

四、回程

三天一晃就过，老家的亲戚极力挽留，说难得过来，多呆几日，无奈，曲终了人总要散去……

踏上归途，小叔建议回父亲下乡做知识青年的地方看看，这地方，父亲总爱提起，毕竟那里也记载了他年少轻狂的岁月痕迹，父亲又问我想不想去看看，我说：看看也好！，最近几年，父亲总喜欢征求我的意见，好象我真的是大人了，什么事情都问我的看法，他反到没了主义，愿意听我的了……不知道是父亲真的老了，还是我真的长大了……

父亲下乡的这个地方，是个美丽的大坝子，我简直诧异在这样的山区，还能有这么宽敞的坝子，一踏上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父亲好象一下子年轻了很多，他领着我们在田坎上穿梭，步履轻快极了，父亲迅速的找到了当年他曾经居住的房屋，房屋的主人远远的就看到了父亲，大声而亲切的叫着父亲当年的绰号，这个父亲儿时的朋友，见面就问，“豌豆”怎么没来？我说：“豌豆”是谁？父亲说：就是你妈！哈哈，我母亲怎么还有个这么不为人知的绰号，在我心中，母亲的形象一直都是和有气质、有内涵这样的词汇紧密联系的，怎么也和“豌豆”这个概念结合不到一起啊！父亲说：豌豆没来，这个是豌豆的女儿，你看象不象？那儿时的伙伴上下打量了我说：真的很象！感情，父亲当年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是打着锻炼的幌子来泡美女来了，还跟我说下乡有多苦多苦，哼，其实肯定跑这来甜蜜来了，回头，不相信他啦……

过去的日子里，我总过的没心没肺，我尊敬老人，却疏于探望，我孝顺长辈，却听不进教诲，我本质传统，却又常常判道而为……

偶然回乡，却让我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名暖意，心底里家乡的情结在无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