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西林遇谢客》 博主:欢跳神 转载自博客《乌镇茶馆里的大头天话》http://blog.sina.com.cn/YXL1817 [东晋和南北朝间的伟大诗人谢灵运(人们习惯称他为谢康乐、谢客),被送往法场,刀起处,人头落。 这一年,是公元433年。] 与朋友小宴作别后,昏昏然入睡,恍惚间,又好象乘着三白酒的酒兴,来到乌镇石佛寺西南,徘徊于昔日的“西林”——这是一千五百年前,谢灵运在乌镇的别墅所在地。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如今是一片桑树林了。 谢灵运是南朝刘宋时期的“元嘉三大家”之一(谢灵运、颜延之、鲍照),是山水派的祖师。由谢灵运开始,山水诗乃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个流派。 月光泻下一片银白,依稀可见诗人正迎风行吟: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 这是谢灵运的《登池上楼》,刘裕灭晋后,谢灵运在政治上备受排挤和打击,《登》流露出颓伤的情绪,这是诗人官场失意后满腹牢骚的作品。 诗人飘然而近,问:“来者可是怀冲斋主人欢跳神?” 想不到谢灵运竟然叫得出我,正欲问个明白,诗人又说:“我服五石散,喜逍遥游,常酩酊醉,作颓废状,讲求清高,崇尚无为,终日玄谈,语必黄老。对你这个学道的人,还是认识的。” 沈约著《宋书》记谢灵运“为性偏激、多愆礼度”、“博而无检”,原来真是这样一副样子。而对他的诗,我能背的只有《泰山吟》、《君子有所思吟》、《登池上楼》、《石壁精舍还湖中作》那么几首……正想着,只听谢客又说: “天下文章的才华,一共只有一石,曹植占去八斗,我得一斗,余下的一斗,便是古今文人共分了。你能记我四首诗,已经不错了!” 谢灵运这样说,自是对曹植的溢美了,但他自认能得十分之一,就显得狂狷。谢灵运的一生,寻衅、闹事、犯狂,始终不肯安份。凡有点才华的文人,多少有点狂,但他的狂,太厉害,太过份,把宋文帝刘义隆惹火了,弄得自己脑袋搬家…… “世人都说我狂么?”谢客似乎知我所思,接着说:“魏晋文人,具有清雅飘逸的器识,酒脱不羁的风度、通脱豁达的悟性、可资鉴识的智慧……我不是那种夸夸其谈、满口飞沫、天花乱坠、云山雾罩的狂。我的狂,不光是建筑在我的文学本钱上,别忘了,我还拥有别人所没有的物质财富。晋人南渡后,重门阀等级,我生在谢家豪门,那时未呈现‘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的苍凉景象。我一出世,就和权势、金钱、名望、家族力量联系在了一起。这就注定我是个纵情享受、逍遥自在、姬妾环绕、僮仆成群的公子哥。” 我对谢客说:“难怪《南史》说你‘性豪侈、车服鲜丽,衣服多改旧形制,世共宗之。’《资治通鉴》说你‘好为山泽之游,穷幽极险,从者数百人,伐木开径,百姓惊扰,以为山贼。’乌镇民间也有你在桑地调戏采桑女的传说……你这样奢侈浮华、享乐无厌、行为不检和拢民滋事,狂得也太过分了吧!” 谢客大笑:“狂狷,正是文人性格的一种,我除了写诗,还插手刘宋政权最高层的接班矛盾……” 我说:“诗人不适宜搞政治,最好还是写你的山水诗,游你的逍遥游,醉你的酩酊醉,一旦想得到诗以外的东西,就容易出问题——你哪是职业政客的对手呢?凡为诗人,小狂风雅,中狂讨厌,大狂送命,怎样的狂法,还是要好好想一想。” 谢客说:“诗人要狂,无狂也就无诗,只有狂,才能便灵感爆发,意兴升华,才能出现诗句的沸腾,智慧的闪光。最好的狂,就是狂到诗外……想一想的狂,就是理智了,而理智,是狂妄的大敌。”——言毕,竟飘然而隐去…… 元嘉十年,谢灵运临刑那天,他提了一个绝对属于诗人意气的要求:希望将他那部于思于思的大胡子剪下来,施舍给祗洹寺作为塑维摩洁罗汉时用。 后来,谢灵运在乌镇的别墅被毁,再后来,旁边修了一个道观“东岳行宫”,更后来,道观也被毁。 ——谢灵运剪下的那部大胡子,本来好好地装在维摩洁罗汉脸上。但到了唐朝唐中宗时,居然被淫乱且霸道的安乐公主拨去不知干什么用去了。这是谢客做梦也想不到的。 ——谢灵运在乌镇的传说,如今成为老百姓饭后茶余谈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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