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圣地,金秋乐章
额济纳,内蒙最西端的悠远之地。我向往了很久,从去年到今年,等一场秋天的约会。
这个地名,有人说是党项语,黑河的意思。有人说是蒙古语,幽隐的意思。
也许没什么分别。逝去的光阴已被幽幽黑河吞没,如今只剩下风中起舞的胡杨。
额济纳万顷胡杨,一到秋天就迸发出耀眼的光彩。宽阔的天幕下,漫无边际的金光闪闪,铺天盖地的璀璨斑斓。
去额济纳的游人很多,去额济纳的路途很长。我们在阿拉善左旗碰到一位额济纳本地司机,愿意低价顺路送我们过去,也花了七八个小时。
抵达额旗,想像就被颠覆了。原以为是偏僻荒凉的小村,但眼前的城镇规模齐整,比左旗更胜一筹。满街都是旅馆,我们找到有热水供应的标间,吃苦的心理预期也就落了空。
十一黄金周刚过不久,据说那时整个额济纳连民居也成了旅舍,打地铺的比比皆是。
游人蜂拥而至,只为了一年一度,准时开放的光华。
从一道桥一路过去,额济纳的秋色波澜壮阔中带着悠扬婉转,那是一曲最华美的乐章。
一道桥,矜持的宫廷古乐。那是额旗的门面,黑河波平如镜,沉默地绵延至远方。胡杨和胡杨的倒影一路随行,还有皎皎的明月,天上一轮,水中一轮。
二道桥,自由散漫的民谣。林阴深处,高大的胡杨和活泼的苇草伴生,每一棵都弥漫着不拘一格的写意和舒展。这自由的地方,理当用自由的方式拜访。小马创意,阿珍执行,那天我们租了四部自行车,聊发少年狂。
我和阿婧曾担心自己荒疏多年的车技,但原来美丽与勇气,从来就在追逐中。那个早晨天气不太好,云霭沉沉,但二道桥的胡杨,如太阳一般刺破云层,光芒四射。我看到胡杨树下有两顶鲜艳的帐篷,隐隐中,同样透出一份自得自在。
四道桥,热烈奔放的舞曲。艳阳下恣意燃烧的胡杨有一种魔力,总是牵引着我们来到这里。白天,碰到《圣地额济纳》摄制组拍戏。黄昏,看到夕阳下通体明艳的胡杨,耀眼光芒灿烂得让人无法逼视。然后明月浮起,十五的圆月,在胡杨林中倾泻着水样的温柔。
额济纳的秋天,胡杨是绝对的主角。因应着不同时段、不同天气的光线,变幻着或鲜黄,或赭黄,或金黄的色彩。无论从哪个角度端详,都是饱满的丰盈光亮。
但额济纳并不只有胡杨,胡杨也并不只有金色的张扬。从三道桥开始,红柳葳蕤茂盛,一层层红色黄色的渲染,偶尔带了些灰白的飞絮,逍遥如同轻烟。五道桥,有胡杨尚未变色,擎着一树翠绿,活泼地渗进漫天金黄。七道桥,胡杨开始落叶,枯枝嶙峋,风骨清矍。
八道桥,一个异类。这里没有河,没有桥,没有树,只有漫漫黄沙,堆成两座威严的沙山。第一次见识了沙尘的力量。伴随着呼呼的风,眼前的流沙如河水一般汩汩淌过。蓦然,头上的帽子被风掀起,移形换影一般,瞬间就到了沙山脚下。不过数十米的距离,此刻有如咫尺天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帽子一点点被流沙掩埋,束手无策。再回首,身后的脚印也已经消失无踪。
这里已是巴丹吉林沙漠边缘。不知道沙尘从何时开始堆叠,能寄望的只是从此不再前行。遍地胡杨不仅能止风沙,也能换取游人带来的繁华富庶,额旗自然应该很重视的。
虽然胡杨本身并不在乎。岁月悠长,兴衰交替,胡杨应该见得太多了。
多得连自身都成了传奇。
额旗的司机告诉我们,胡杨学名三叶杨。幼年时叶子尖细,有如柳叶,稍长,叶面变宽,像一般的杨树叶。成年后,叶子长出边棱,枫叶一般。
实地观察,果然不错。有的胡杨甚至一身三叶,上面的叶子宽展如枫,下面的叶子细长似柳。看来一棵树竟可以反复发育,生命力确实顽强。
传说中的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
额济纳那棵神树,据说活了八百多年了。周围众多胡杨,全是她的子子孙孙,但没有一棵像她那么丰满磅礴。深秋时节,神树依然青葱翠绿,那样的神韵,或者只能说神迹。
死了的胡杨,另有不屈姿态。怪树林,就是一大片枯死的胡杨。那些枝干已经和沙土融为一色,却依然挺立不倒。尖锐的枝条直指蓝天,或苍虬,或婉转,或昂扬,或怆然,仿佛化俑的兵士,尘满面,鬓如霜,千年风沙,尽在无言。
远远看到两个小小的人影在枯死的树下偎依。有一点点怪异,又似乎合情合理。人总是向往永恒,永恒的生命,永恒的感情。而胡杨,就算死去,也是永恒的象征。
千里万里,也许有人为了永恒追到这里。毕竟,额济纳是胡杨圣地。
而且,这里还有弱水。

(二道桥的胡杨)

(金秋的额济纳胡杨)

(秋天的舞蹈)

(蓝天下的红柳)

(怪树林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