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云游记（五）：守望卡瓦格博，守望6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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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6740”，面对梅里雪山的一家小小客栈，也是我们此刻正在做的事。车过德钦县城，忽然的一场大雨，令前几天晴朗的天空变成了灰蒙蒙，也令我们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即使雨后的山间挂上了我平生仅见的最美的彩虹，而且是两道，然而眼前的美景也无法抚平我的担忧。一路上听过了太多关于这座神山的神奇传说，还有太多人的不幸遭遇，我们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一而再再而三地等待、等待，也许是一生惟一的一次守望，神山到底会给我们怎样的一种恩赐？

其实雨在迎宾十三塔就已经开始洒下，那时有三个老阿妈正围着白塔一圈又一圈在转经，好像她们已经转了半辈子，并且还将继续转下去。想起来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跟着转上三圈，在藏区，祈祷和诅咒似乎都是不可以不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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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寺的游人并不算多，所有客栈的房间都面朝着看来近在咫尺的太子十三峰，但是似乎没有人愿意呆在如此豪华的山景房里，人们聚集在最靠近雪山的道边，或是小小的观景台上，视线只有一个方向，也许每个人心中都在祈祷这漫天翻卷的灰白色的云，快点散去。

在这忐忑和漫长的等待中，我仰望着眼前始终被云雾遮住真面目的卡瓦格博峰，想起《中国国家地理》在评选中国最美的名山中说过的一句话：欣赏雪山的时代正在到来。我们为什么不远千里来看雪山，而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仅可远观的遥望？是否我们对这不可亵玩的雪山的追求，代表着对大自然的敬畏与希图亲近，或者因为人类的血液中永远涌动着探索未知的潮流，又或者是自觉不自觉地渴望异乡精神洗礼的热情？

坐在“守望6740”可以看山的餐厅窗边，客栈里照例在播放《卡瓦博格》，一部讲述1991年那场世界登山史上第二大山难的著名纪录片。我无法对敬畏自然与征服自我的辩论进行任何的价值判断，只是在此时此刻，向左偏偏头，看到人们正在述说17个人无声无息被自然的伟力湮没，还有亲人的悲恸，向右偏偏头，就望见书中、电视中、传说中夺去他们生命的至高无上的神山，它们竟显得如此既近又远，我仿佛正处在一种诡异的梦境中，这是现实还是我们的幻想，眼前的卡瓦格博，它是真实的吗？面对它们亘古的静默，我觉得自己也无言了。

我不想渲染关于日本人的诅咒，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是阿尼卡瓦格博终于在痛呼亲人名字的家属们面前露出了它的真容，“在这样美丽的地方长眠，也许是值得的”，它抚慰了失去亲人的人们的心灵，也让我感觉到神山的仁慈。

天色越来越黑，飞来寺更加冷清，但不知道这黑暗中有多少双眼睛正沉默地望向窗外，已被黑夜吞没的雪山。我拥被坐在床上，看着一本《无酒精旅行》，在大河沿火车站一个寒冷的冬夜，作者听到一个看起来有点神经质的女人在讲《创世纪》，这时从楼下传来一个女声，唱着“在那东山顶上，升起白白的月亮，年轻姑娘的面容，出现在我的心上.......”忽然心中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夜迷迷糊糊，闹钟准时响起，拉开窗帘，外面一片漆黑，心中略略一沉。回到温暖的被窝中，可是再怎么也睡不着。天光渐渐泛亮，呆呆站在窗边，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女峰、将军峰慢慢清晰起来，只有卡瓦格博面前仍然漂着一条哈达。再也等不及，拿着相机出门，汇入楼下“守望6740”的人群。昨夜的月亮仍然高挂在山顶，东边虽然已有朝阳的光线从云堆背后射出，但云堆依然浓厚。

就在我们几乎都要安慰自己的当口，天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幸运，从昨天到今天始终难露真容的阿尼卡瓦格博忽然就撩开了面纱，一下子就那么清晰地袒露在我们眼前，紧接着又在我们还来不及欢呼的时候，从峰顶就忽然满溢开了橙黄的颜色。神女峰、五冠峰、将军峰，甚至还有之前完全淹没在云堆中的太子峰，全部戴上了清晨的太阳赋予的金冠，那一刻，真的有被幸福击中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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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听当地的老板说，这是近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出现的“日照金山”，虽然颜色还不是最美时的绝对金色，可是我们已经相当知足。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焦虑与绝望地折磨，我们还是被神山眷顾的人们啊，实在不应该去奢望在最对的时候去遇见最美的她，我不想太贪心。

凝望卡瓦格博山腰的明永冰川，还有山脚下的西当村，想象着另一面的雨崩，马上我们就要离开了。有人继续进发，有人掉头往回，这是狂欢后的散场，我们的守望如此短暂，而神山永远静默无言，卡瓦格博再次隐入云雾中，保持着处女峰的神秘。这世上有太多我无法理解的事情，比如我无法理解日复一日地转山，比如我无法长久地守望，但我愿意带着敬畏离开，如果有一天，有一种信仰的力量抓住了我的灵魂，也许我还会回忆起今天的一切，那就够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