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入海细如溪——“行走黄河”日记之一(远行记)
编者按:黄河宁则天下宁,黄河不靖则天下忧心。治理黄河,历来是中华民族安民兴
邦的大事。6月21日,江泽民总书记在郑州主持召开黄河治理开发工作座谈会,要求进一步
把黄河的事情办好。
本报“行走黄河”采访组的三位记者,在5月10日至6月13日间进行了一次从黄河入海
口至黄河源头的沿黄采访,行程8000余公里,历时34天。沿途,他们就黄河防汛、断流、
水土保持、水污染和黄河流域的生态平衡等问题进行了大量采访,本版将从今日起连续刊
登他们在途中撰写的“行走黄河采访日记”,希望进一步引起广大读者对黄河治理工作的
关注和支持。
1999年5月10日 济南—东营—黄河入海口 行程420公里
自济南东行200余公里,到了东营。东营市的清洁美丽与幽静广阔,让我们很惊喜了一
番。在东营市委宣传部崔相国的陪同下,我们直奔百公里外垦利县的黄河入海口。
这里是万里黄河的终点,也是我们“行走黄河”的起点。
千百年来,黄河像一条来回打滚儿的巨龙,任性地选择它的入海路径。郑州桃花崆是
黄河下游的起点,那也是黄河没了峡谷的约束,开始打滚儿的起点。北到天津,南至江淮,
这条大河蛮不讲理地忽然夺淮,忽然夺泗,忽然夺海河之路,甚而漫流四溢。它的每一次
改道,都是华北、江北黎民的一次灭顶之灾。但是,它也滚出了一个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
更以每年沉积3到5万亩土地的速度,滚出了一个年轻的黄河三角洲;滚出一个只有16周岁
的少年城市———东营。
我们的脚下,是共和国最年轻的土地。
别处为人口众多发愁,这里却地广人稀,8053平方公里的面积内,只有170万的人口;
别处为污染问题煞费苦心,这里的空气洁净度已达国际标准;别处为土地的日益减少而忧
心忡忡,这里每年都在生长土地;别处在开发建设中为各种旧的“包袱”犯愁,这里却如
一张白纸,让东营人精心描绘……
这里曾是渤海湾的一片汪洋,如今厚实的土地上已经此起彼伏地矗起胜利油田的钻机
(俗称“叩头虫”),铺出通向港口的高速公路,还有正在翻耕的农田……
而今,人们已经可以让黄河按人的意愿科学地选择入海之途。比如,发现某段近海大
陆架埋藏着石油,就可以牵着黄河往这里走,待它淤满之后,再牵着黄河离去,人们可以
从容地开采石油———石油的陆上开采,要比海上开采节省成本1/10。
我们路过一个黄河故道大桥。桥下是芦草凄凄,残存的堤岸蜿蜒犹存,黄河曾经从这
里走过,这是1976年以前的刁河口流路。再往前,蓦见大路两旁槐花如霜似雪,密密簇簇。
一股浓浓的花香引来无数蜜蜂,养蜂人的帐篷就逍遥地安在槐树下。宣传部的司机小刘说,
他在河口当过8年兵,亲见这里曾经一刮风就黄土漫天,相隔数米远,人都会像鬼影子一样。
这大片的槐树林,都是这十来年人工植成的,终于挡住了风沙黄尘。
走近黄河入海处,我们欢快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黄河几乎全然见了底———踩在干涸的河床上,终于相信关于“黄河极有可能成为一
条内陆河”的推断。我们将怎样对后人描述“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壮阔?
告诉孩子们,那只是一个很久以前的童话?
宽广的河床,如今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细弱小溪,显得那样楚楚可怜,像是一张干枯多
皱的老脸上,流淌着几行苦涩的泪水。据说,就是这么一丁点水,还是经过方方面面的协
调,上游在引黄、蓄黄时做出牺牲,手下留情,才让它跌跌撞撞地流到渤海之滨。当然,
这里也在引黄。东营有广袤的土地,那是昔日海的家园,经多年来黄河淤积而成,只有在
黄河水的灌溉下,才能勉强耕种。我们看到的引黄闸,低低地开着闸门,将黄河水不绝如
缕地引出。
我们默默地在黄河干涸的河底行走着,望着不远处黄河的归宿———大海,心中绞痛
着:这就是黄河?
折一根枯枝,想在河道上写几个字,可是几乎“写”不出,河底太干太硬了。
到了黄河流入大海之前的最后一个水文站———利津水文站,副站长高振武却不无欣
慰地说:“今年很不错了,断流得到了控制,往年这时候,一滴水都没有。”今年2月6日,
利津断流,经过对黄河水资源的统一调度,3月11日就恢复过流了。虽说现在用水仍然得小
心而又小心,控制了再控制,毕竟河道里还找得到水。而东营人一提起就后怕的1997年,
利津断流达227天之久!人、畜缺水,油田减产,农田枯焦……山东黄河河务局调研室的宋
传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当时的情景。
一条曾经咆哮万里的大河,一条曾经流响千古的大河,会这样在入海途中凄怆地颓然
而逝吗?(李泓冰 吴焰)
《人民日报》(1999年06月29日第10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