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钓鱼台黄河怀古

钓鱼台黄河怀古

钓鱼台在今山西保德城西十公里处，是黄河边上一个十分具有历史意义的古遗迹，据今有360年的历史，修建它的是曾任明末五省总督的保德人陈奇瑜。

1634年6月，是陈奇瑜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这一次，陈奇瑜没有前几次那样幸运。他曾冒死参与过弹劾奸党魏忠贤，那一次，参与弹劾魏忠贤的其他人，均被杀的杀，罢的罢，降的降，而他，时任明末一个不显眼的小官吏，却不但没有被牵连进去，而且还高升了，在其他人看来，这绝对是个奇迹。我就想，陈奇瑜敢于直面世风之阴险，敢于揭露官场之黑暗，是条好汉，像个读书人，至少有着忧国忧民的思想，其实从相关资料中我们不难发现，陈奇瑜之所以敢于冒死弹劾皇上身边的亲信魏忠贤，是因为他和当时的皇太子有着较为密切的来往，也就是他上边有保护伞，这就是他为什么在后来的几年中连续升迁的重要原因。可是，1634年6月，升任五省总督的陈奇瑜，被皇上委以重任的陈奇瑜，却在兴安州车厢峡（今陕西安康县）被李自成、高迎祥、张献忠等农民起义军诈降骗脱，有人说，如果当年陈奇瑜在车厢峡对李自成等农民起义军坚持进行围剿，李自成，张献忠等主要领袖将有可能被俘获或毙命，七年之久的镇压农民起义的军事行动即将完成，明末农民起义的历史也将被改写。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镇压农民起义，是当时摆在国家面前的最重要的大事，陈奇瑜却功亏一篑，辜负了皇上对他的信任，因此陈奇瑜再也无法推卸罪责了，于当年11月被捕入狱，按当时军法和崇祯皇帝的脾气，陈奇瑜必死无疑，可是两年后，陈奇瑜只是被罢了官，于1636年6月被遣送回了山西保德州。当年的五省总督陈奇瑜就这样被沦落为一介草民了，开始了他在故乡12年的隐居生活。可我认为，即使陈奇瑜在车厢峡歼灭所有的起义军，明王朝也改变不了亡国的命运，陈奇瑜也有可能为了保全民族气节会在对满清的战斗中以身殉国，那样倒是比因不剃发而被清政府杀死在家乡父老面前风光一些。总之，就明王朝来说，陈奇瑜是一位尽忠报国功不可抹的英雄，他曾亲自率领军队围剿镇压农民起义军十多次，仅杀死农民领袖就有几百人，大大削弱了明末农民起义的气焰，可放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之中，他又是一个毁誉参半的历史人物。

在这12年中，关于陈奇瑜的记载很少，在《保德州志》中也只有短短几句话，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当时正是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战乱纷纭，灾难遍野，明清更迭，国将不国的时候，再加上有许多州县官员严重缺额带来的社会失控，自然就很少有人去记录当时的社会历史了。12年中，发生了许多令陈奇瑜刻骨铭心的事情，首先是被自己亲自放走的农民起义军领袖李自成陆续攻破了洛阳，南阳，杀死了与自己关系密切的福王和唐王；然后是被崇祯皇帝倚为栋梁，并且矢志忠于明王朝接任自己的五省总督洪承畴，带领十三万重兵在山海关外被清军打败后投降了夷狄之邦的满清，明王朝岌岌可危；然后是李自成在1644年1月在西安建国，并于同年3月19日顺利攻入北京，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皇帝自杀身亡，统治了中国276年的明王朝宣布结束；一个月后，4月22日，李自成的大顺军被满清与吴三桂的联军在山海关大败而归，5月2日满清军队进入紫禁城，轻而易举地夺得了政权。亡国之痛再加上灭种之痛，令身处保德一隅的陈奇瑜有一种深深的切肤之痛。在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站在黄河绝壁之上的陈奇瑜，回想起这一幕幕足可以让他伤心欲绝的场景，他是热泪盈眶，仰天长啸，向那滚滚的黄河水怒吼，苍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老天不公呀！滔滔的黄河水见证了这一切，然而，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天意，一切皆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悲壮。

1645年（清顺治二年），是五省总督陈奇瑜被罢官遣送回家乡山西保德的第九个年头，这一年陈奇瑜在距城25里的黄河绝壁上，修建了钓鱼台，以彻底隐居避世，我想，此时的陈奇瑜肯定是有着复杂的思想情绪，或许是躲避一时，时机成熟后东山再起，达到反清复明的目的，因为当时有许多隐藏在民间的各种人士为了反清复明，都在和清政府进行着不屈的抗争，流了不少血，而清政府为了灭绝这种反清的势力，也进行了大量的绞杀。可也许他什么也没有想，自己的家乡已经成为满清的地盘，受到清政府的管辖，为了不被清政府管制，他宁愿常年隐居，淡出红尘，苟活于人世，也许他彻底认命了。在陈奇瑜的孙子陈大德的《钓鱼台记》中，曾这样记载：

钓鱼台者，余祖乙酉岁所购也。处保郡西，在古城村下。距城二十五里而遥。地临黄河，波流恬息，经风雨始作涛声，鱼多汇聚于此……乙酉夏避暑园中，时有自古城村来者以钓台对，遂欣然偕往。见其水石清幽，隔绝城市，轻鲦出水，白鸥矫翼，钓艇往来碧波间，景色殊胜，鸠葺之念，遂不容己。历三年始落成焉……余祖题曰：“黄河以为池，勿用凿也，青山以为城，勿用筑也。”……余祖家务之暇，常留居数日，恨不能遂处于此，卒罹于网也。纯阳乩云：“自此江山乱，纷纷世故来。任他风摆浪，稳坐钓鱼台”……

从这篇记中，我们可以看到，陈奇瑜至少在1645年的生活行踪，那就是，这一年，他看到有不少古城村民到此地钓鱼游玩，便也亲自前往观看，没想到，竟看到的是一处绝妙的地方，再加上甲申（1644年）变后，清朝建立，陈奇瑜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地方，过与世隔绝的生活，从记中我们可以看出，当年的黄河确实是壮观，钓鱼台也确实是个好地方。修建钓鱼台，从顺治二年到顺治五年，大约用了三年的时间，陈奇瑜经常在闲暇之余来此居住，站在钓鱼台的某个地方观景、钓鱼、读书，把黄河比作鱼池，把青山看作城池，可谓是一个人的江山，任凭世间如何变化，我将独坐于此，看黄河波光粼粼，看太阳升起又落下。在陈大德的《钓鱼台记》中说，修建钓鱼台是为了躲避李自成等起义军，这里，我比较赞同修建钓鱼台是为了躲避满清这种说法，因为李自成在顺治二年6月，已被清军在湖北所杀害，根本就不用再躲避。《保德州志》上记载，当时的陈大德已是康熙时的举人，是四川的一个知县，为了避免闯祸，他决不可能把先祖与清政府不和的事实记载下来。这样，陈奇瑜修建钓鱼台真正的原因就明白了。

2006年2月11日（正月十四），当我们冒着严寒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由于黄河水量大量减少和围河造地等原因，现在黄河的河道远离钓鱼台已足有近百米了，那种波涛汹涌的壮观早已不复存在，绝壁上还残留着几处开凿的石室，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那种“悬楼、西阁、祖庙、壁画”的盛景只剩下几个孤独洞窟悬挂在寒风之中，站在开凿的石室之中，可以看到当年工匠开凿绝壁的痕迹一道一道，历经360年还依然清晰可见，从现场勘测来看，这些石室的功能还相当齐全，有卧室，有客厅，有书房，有厨房，有储藏室，有厕所，据史料记载，这些洞室之间都有秘密的通道，现在看到的都已经是各居一方了。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些石洞是怎么凿出来的，是从悬崖上吊着绳子开凿的，还是坐船在黄河里开凿的，资料上没有任何介绍，从地形上看，钓鱼台所处的地方刚好是黄河由西向南将要拐弯前的一处回旋之地，距离黄河的主流还有一段距离，应该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地方，正因如此，这里也就留住了大量的鱼，成为了一个钓鱼的好地方。现在的钓鱼台下边，是干涸的河床，再前边是一条修在黄河干枯河道上的土路，把黄河与钓鱼台一分为二，钓鱼台也早已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而“轻鲦出水，白鸥矫翼，钓艇往来碧波间。”的人间仙境也只能在想像之中了。

1648年，由于陈奇瑜拒不接受清政府的雉发令而被处死。而这一命令在崇祯十七（1644年）年5月3日就已经下达了，当时由于遭到汉族人民的强烈反抗，为了缓和矛盾，清政府于同年5月24日又下令废除此令，等到顺治二年（1645年）六月，清政府消灭了几乎所有的反清势力后，又一次下达了雉发令，并采取了残酷的镇压，于是就出现了历史上的有名的“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血洗江阴”等残酷镇压百姓的血腥场面。而保德州地处偏僻，离京城较远，等到雉发令到达的时候，已是顺治五年了，可以这么说，是由于保德州地处偏僻，让陈奇瑜在世上多活了4年。与陈奇瑜这种坚贞不屈的性格相似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陈奇瑜的妹妹陈敬，陈敬就因为未婚夫行为不检点，而自己的家族正一天天兴旺，父母有了悔婚之意后，受封建思想的影响，为心中神圣的爱情而自杀身亡了，当时的明朝政府还为她修建了祠堂。后来，祠堂由于受陈奇瑜的影响，在清初已被毁掉了，到了清康熙年间，陈奇瑜的另一个孙子陈大谟又在原址进行了重建，现在的保德县城的陈烈女祠和五省总督坊就是清朝时的遗迹。可是，仔细想一想，陈敬的死，是封建腐朽思想毒害人民群众之深的一个有力缩影，陈敬无疑是一个牺牲品，我想，她本应该好好地活着，去寻找她真正的所爱，这样才是对当时毒害妇女封建思想的有力抗争，可是她和哥哥陈奇瑜的命运都未能逃脱个人思想的禁锢。其实清政府杀死陈奇瑜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隐藏在民间的那种不灭的反清之火，曾是陈奇瑜当年的部下，后投降了李自成和清政府，最后成为清政府委任的定西侯唐通，在一介草民陈奇瑜的指使下，竟然杀死了与保德一河之隔，镇守府谷李自成的部下郝安才，这不能不说是留给清政府的一个危险信号。因此，陈奇瑜被杀是必然的，这是他个性的使然，如果没有明末的农民起义，也就不可能有他的五省总督，正因为有了他的五省总督，也就有了他悲壮的人生，钓鱼台是他人生最后的杰作，是他与清政府最后抗争的地方，可以这么说，这个风景如画建在峭壁上的钓鱼台，竟成了他人生的断头台。

站在保德通往陕西府谷县城的大桥上，黄河水已平静了许多，处于严冬和节日气氛下的黄河，今天呈现出的却是又她另一种特有的风韵。夜幕正悄悄降临，山城两岸的灯火倒映在夜幕下的黄河里，平缓的黄河像一面明镜，映照着两岸的琼楼玉宇和山峦叠峰，大红灯笼一串串分外耀眼，闪烁的霓虹绚烂夺目，可谓是灯火辉煌，活生生一处人间仙境，天上人间，相互辉映，这就是今日黄河外滩的迷人风景。遥望对岸的府谷县城，被节日喜庆的灯火包围的严严实实，那里曾是明末农民起义的发源地，王嘉胤曾在此揭开了明末农民起义的序幕，一群饥寒交迫的农民就这样揭竿而起，起义的战火瞬间以燎原之势弥漫了大河上下，一举捣毁了明王朝的统治，而明王朝的腐败堕落，以及多年的战乱，国家已是处于飘摇欲坠之中，这群饥寒交迫的农民夺取政权后，没等休整片刻，便已被强大的满清帝国吞灭了，这真有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寓意。

黄河见证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历经多少年的岁月流逝，黄河水已没有当年的风采了，在沿途黄河两边的绝壁上，到处可见人工开凿采矿后留下的石窟，一个紧挨一个，可谓千疮百孔，地质结构遭到了严重的破坏，而那工业废水，生活垃圾在沿途的城市和乡村之间不断地涌向河中。母亲河在多少年的战乱中依然能保持她的雄姿，没有受到战火的威胁和破坏，而在这和平年代却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和污染，成千上万的病菌不断地侵蚀着她的肌体，她的流量不但在减少，河内的鱼类也正受到残酷的“迫害”。国家和社会上的有志之士早就提出了保护母亲河的行动，可近几年却只见污染少见行动，如果再不对母亲河加以保护，几百年后的一天，或许黄河真会干涸，成为一道留在大地上永不磨灭的伤疤，那时候，会在后人的教科书里出现这样的话语：在这条宽阔的充满砂石的裸露的河床里曾经流淌着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这个人类文明的发祥地上，曾发生过许许多多动人的故事……

左鹏翔

评论 (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