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旧）行走黄河日记之十四小浪底：千堆浊雪令人惊

●小浪底的导流洞，成了黄河污染的“照妖镜”

●是谁把母亲的乳汁变成了毒液●向黄河投毒的行为，何以一再被纵容

1999年5月20日 星期四
晴间多云 西南风三级
29-15摄氏度

郑州-孟津小浪底-洛阳
行程245公里

这就是黄河吗？

面对眼前从小浪底的导流洞中喷涌而出的两股可怖的浊流，我们不寒而栗。

小浪底大坝截流后，黄河水就转从隔壁山坳下泻。那里壁立着另一堵“墙”，墙上两个巨大的导流洞中，两股极厚的黑色瀑布，就从这两个洞中狂泻直下，跌进宽阔的河道，溅起千堆浊“雪”，那肮脏的泡沫不断地打着旋儿，翻卷腾浮，迟迟不去，望去如同令人作呕的脓血。

待到这股水流缓缓远去，肮脏的泡沫方渐渐散开，河面恢复了宁静，河水的颜色也缓和下来，就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黄河流域水资源保护局的同志说：“这里的导流孔就象‘照妖镜’，严重污染的河水一流经此孔，便显原形。”据介绍，4月份，他们在此断面监测的化学需氧量（CODCR）浓度高达32
.8毫克/升。目前的河水也属超5类水。

事实上，黄河在河南三门峡一带，就已经被严重污染了，也不光是三门峡——整条黄河70的河段，都是污染严重的四五类水。只不过它们缓缓流动在河槽时，显得太若无其事，被人们忽略了。而小浪底的导流洞，将缓而宽的河水急束成两股飞身而下的瀑布，污水的真面目便逃无可逃，原形毕露了。有位水资源保护专家将导流洞称之为“照妖镜”。年初，照妖镜“照”出的污染之妖，经传媒报道，举国皆知。然而，半年过去了，情况并没有太多好转。

从该枢纽导流孔下泄的褐色河水，泛涌着触目惊心的白沫。

陪同我们的黄河水资源保护局的王仁翔说：“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绝对是超五类水！四月份我们还来监测过。现在情形没有改观。小造纸厂不关，河水还会更糟！”

这就是黄河？

——这就是润泽了中国上下五千年的黄河？这就是润泽了整个北中国的黄河？这就是郑州、开封、洛阳的老百姓每天饮用的黄河？这就是遍地金黄、正待开镰的麦田渴盼的黄河？……

一个朋友打来电话。他问：黄河还像慈母的乳汁吗？

是的，乳汁。这曾经是人们对黄河最恰切的形容。

行走黄河以来，在济南、在开封、甚至就在小浪底的黄河边，都看到过一个雕塑：温柔的乳母正在哺喂她的婴儿——下面无一例外地题写着：黄河母亲。当时我们还调侃：真不应该只雕一个婴儿，应该雕上成百上千个饥饿的婴儿，匍匐在母亲的胸前争乳，因为无数张伸向黄河的嘴巴，早已经把黄河吸干喝尽了。

而今，望着不断喷出的黑色的毒水，再想到乳汁的比喻，这简直是一个最刻薄的反讽。那群争着吸乳的“婴儿”，是在吸吮有毒的乳汁呢！

逼着当妈妈的，用毒汁去喂哺自己的婴儿——这怕是最残忍的魔鬼，也难以想象出来的恐怖故事。但它就在我们身边活生生地发生着，还将日复一日地不断重演。

黄河若真的是一位母亲，怕是早就被活活地逼疯了！

对那些神出鬼没的“小造纸”，其实不是真的没有招——小浪底的陆承吉高工在接受采访时就说：你们看到路上不断跑来跑去的手扶拖拉机吧？看到他们车上堆着的长长的稻草堆了吧？那就是给“小造纸”拉的——只要公路上设稽查，禁止他们上路，“小造纸”一天都活不下去！

但是，谁会来管呢？想管的人没有权，有权的人却为了地方利益，在有意纵容那些无法无天的企业。类似这样等于向全民族投毒的行为，居然被一再地纵容，这说明我们这个社会的肌体，实在是在心理和生理上都离健康太远太远。

一句话在我们胸中翻腾：

对不起，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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