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曾慕名而去游北京的陶然亭公园。看到一湾清水几座亭榭。有些杂树葳蕤。于水边静坐半晌,摒弃杂念,神游畅想,着实陶醉了一番。自闹市又回到了闹市,便常想念那地方,那陶醉。便觉那次不该走马观花。既然称谓陶然亭公园,就必然有座陶然亭在。既到过公园,却未见陶然亭,岂不是枉游一遭?恰有去京机会,走出永定门站,便又来到就近的陶然亭公园。? 进得院门,往右上山,山上一亭,有名额,末曾记下,但不是陶然亭。时值五月,百花盛开,万树葱绿。倚栏而望,高楼大厦间有这一方净地,湖涌波光,树掩亭榭,真个令人心神爽宜。心中有意要访陶然亭,便注意那亭子。远远望去,所见竟有五六个之多。信步湖边,于紫藤萝架下小坐。几玲珑小亭立于水,也非陶然亭。只见游船点缀湖面,阳光如金,不禁烦忧尽释。生活劳累,人生多艰,能有如此心境万分难得。然隐隐间似又有一种感觉袭来,如铁如石,如丝如缕,那种乐而忘忧的境界怎么也达不到了。? 生活的一面是沉重,另一面是轻松。只在轻松与忘忧里便是幸福么?这样想着,便觉眼前景物渐渐淡去。于是站起身来,步过石桥,沿湖走去。见岸上松林间又一亭。莫非是陶然亭?走近一看又不是。忽见一指示牌,上书“高君宇石评梅墓由此向前”。想不到如此所在还有这样的墓地。我虽对二人生平不甚了解,其名却早有耳闻。不由精神振作,忙向一老者打问。? “就在前面林间,陶然亭一侧便是!”? 我大喜过望,没想到陶然亭竟藏于此,遂缘路寻去。在一片树林间,首先看到高君宇、石评梅先生的石像。有三位如花少女正拍照。她们轮流站于像前,将倩影永留此地。不便久留,只匆匆记下二先生生卒年月,便去寻那墓地。? 墓地在像后不远,很小。墓前各有石碑一方,记述简要生平。高君宇,名尚德,字锡三,生于山西静乐县。参加了五.四运动,在李大钊指导下发起组织马克思学说研究会,1920年为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成员之一,1925年在北京病逝。石评梅女士为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教员,山西平定人。幼聪慧,长好文学而常有致力教育以改造社会之志,六年之间劳绩卓著。因脑病殁于协和医院,葬于北平宣武门外陶然亭畔,云云。? 我在墓地久久逗留,偶有三两游人,并不妨我沉思默想。在这个松柏如翠,蓝天如镜,鲜花如火,游人情浓的春天里,长眠着这样两位为扶祖国于贫弱,为救民众于水火的志士文人。他们拼着生命之血求索真理,冲破封建樊篱追寻真正爱情。在高君宇的墓碑上镌刻有石评梅这样的话:“君宇!我无力挽住你迅忽如慧星之生命,我只有把剩下的泪,流在你的坟头,直到我不能看你的时候!”读来令人感叹唏嘘。算来君宇先生一生只30岁,评梅女士只27岁,为何如此短暂的生命却留下了不同凡响的声名?君宇先生的自题像词如是说:“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光,我愿死如慧星之迅忽。”这便是他们的生死观。生命要成为宝剑,成为火花与电光,砍尽人间不平,照亮黑暗世界。这样的生命才不为虚度,才永恒长青。? 而现实生活中却多的是追逐个人享受与名利者;或胸无远志,信念丧失。这样人生能值几何?君宇、评梅的墓地瞩望着春光里游人的幸福与爱情,它沉默无言。它想说却又未说的该有多少刻骨铭心的话语!我忽然感觉这游园在这墓碑的砝码下正由倾斜趋于平衡。我心-下子充实起来,似拾得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忽然明白了适才感到怅然若失的缘由。忧愁太多追求无忧,而人生又不能一味无忧。还是记住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的话吧! 蓦然醒来早已过了应离去的时候。待走出园门,才想起近在咫尺的陶然亭尚未登临。今日已不虚此行了。待再来拜谒二君之墓时去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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