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夏崇德：从大峡谷拍回的照片（附照片）

从大峡谷拍回的照片

夏崇德

我在旅美期间，游览过许多名胜和景观，但留在我脑海里拂之不去的印象，除了尼亚加拉大瀑布，就是科罗拉多大峡谷了。当时我站在大峡谷面前，无论远望近看左观右瞧，我都被它的规模、气势和神奇所震憾。举世无双，绝无仅有，奇大无比，无所匹敌，用这些顶级的词语来形容大峡谷，我觉得它都当之无愧。那天我游兴很高，一边观赏，一边又不停地拍照。远景，近景，特写，不管拍得好不好，我都拍。

我有几张远景照，它们使我回想起大峡谷的大致轮廓，但毕竟不是全景照呵。当时，我曾想将这无与伦比的大峡谷整个儿地摄入相机的镜头，使日后能唤起对它的全貌的记忆。当然这在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只是一种幻想而已。因为呈东西走向的大峡谷，在美国亚利桑那州西北部的凯布巴高原上，不断地探寻着延伸着，它全长446公里，两岸顶部的宽度，最大的有28公里，最小的也有6公里，在太空中观察地球上的自然景观，用肉眼能看得见的只有这个大峡谷，它是世界七大自然奇观之首，有世界“峡谷之王”的称号，我怎么可能摄取它的全景的雄姿呢？

这几张远景照是我在大峡谷南缘的国家公园里拍摄的，画面上横亘着的都是悠远而模糊的峭崖，色彩斑驳，一块暗红，一块灰褐，一块深蓝，-------峭崖的上方，则是蔚蓝色的天空，飘着团团银色的白云；在秋日的阳光照射下，峭崖上有的地方明亮，有的地方暗淡，好象一张长着寿斑的老人的脸。在我的照片上，没有谷底波光粼粼的河水作衬托，画面上峭立的崖壁，就显得十分单调。因为，大峡谷实在是深不见底，站在峡谷边缘的铁栏杆旁朝谷底望去，你立刻就会不寒而栗，头晕目眩。凡是观赏大峡谷颜容的人，谁都不能穷尽地领略它的整个面貌。

然而，两岸壁立，一河中穿，科罗拉多河就在这谷底穿过。它年复一年，经久不息，亿万年来不停地流淌着，冲刷着，穿凿着，神奇般地造就了这条深达1800米的大峡谷。人们赞叹着科罗拉多河的伟力与耐性！赞叹着大自然的鬼斧与神功！我站在大峡谷面前，感到敬畏，感到肃穆！我感到人是多么的渺小！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史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最发达的现代科技又奈它何如呢！

这条漫长的大峡谷，由于地层结构的区别和岩层松密的不同，再经过河水的冲撞和地质的变迁，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百态千姿的崖岩，有的象古塔挺拔高耸，有的似山峰孤寂无群，有堆积如砖石，有壁立象屏嶂，正如苏东坡的诗所写的那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我在悬崖边上曾对着不远处的一堵崖壁，拉近相机的焦距拍了二张特写。照片上崖壁的色彩，或褐红或淡红或青灰或淡灰，相互杂陈，上面还涂着一抹一抹墨绿色的“岩衣”，长着斑斑点点的青苔；从崖岩的断面看，层层迭迭，纹理清晰，象无数部硕大无朋的书，从谷底一直垒迭上来，矗立在人们的眼前。这是悠远年代里那场地质造山运动形成的奇观！它象是古老深沉的诗篇，抒写着亿万年来自然界的沧桑变化，也赞美着造物主的神奇力量！

我沿着大峡谷的边缘，一边走着，一边观赏着，还一边捕捉着拍摄的景物。当时我曾偶一回头，看到在近处悬崖上一群游客中几个穿红衣裳的人，觉得眼睛一亮，立忙就举起相机“咔嚓”了一声，走了一段路以后，我又回过头来拍了一二张。当时我并没有细想，后来才发觉这些还是我从大峡谷拍回的很有意味的几张照片呢，照片的画面是这样：眼前是突兀崛起的悬崖，并向外突出延伸着，悬崖上显得非常的平坦，可以说这是一个没有护栏的天然的“观景台”，游人们似乎并不胆怯地观赏着远方的景致，或指点着什么，或议论着什么。可是，他们哪里想到自己却成了别人视野中的“景物”？这有点象现代派诗人卞之琳《断章》中所说的那样：“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写到这里，我忽然觉得，人的一生，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既是“看”的一生，也是“被看”的一生，当他“被看”的时候，他就是一道“风景”，或色彩鲜艳，或暗淡无光，这就取决于他自己了。

在我许多从大峡谷拍回的照片中，还有这样一张值得一提。在大致呈半园形的巨石上，镶嵌着一块长方形的紫铜雕刻，画面上左边是崇山峻岭和树林，右边是一个侧面的头像。这块巨石就在距峡谷边缘不远的亭子旁边，很随意地面向着峡谷就地而立，它并没有考究的底座。人们说，这头像就是独臂炮兵少将鲍威尔。1869年就是他率领一支探险队，乘小舟沿着科罗拉多河从上游而下勘探这条大峡谷的，他在经历了千般艰辛万状惊险以后 写成游记流传于世，才引起美国朝野的注意，于是建立了这个大峡谷国家公园。

我游览大峡谷回来以后，除了拍回许多照片，还带回实景给我的感觉：大峡谷仍然原始蛮荒，看不出任何人工的或现代科技留下的痕迹。“让它保持原样吧，你根本就不能改善它，已经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人们做到的仅仅是伤害它。”这是美国总统罗斯福1903年说过的话。“保持原样”，原始蛮荒，惟其如此，大峡谷才显出它的苍茫幽深和神奇壮美。我的所有照片都可以说明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