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重游芝加哥-游记-文心作品

到达芝加哥的第二天早晨，是个阴天。 早餐时，我坐在旅馆底楼的餐厅里，隔著玻璃墙看街景，映入眼底的是一片灰色，如流的车辆和疾步而走的行人，向我展示城市生活的匆忙和无奈。地铁在半空中一次次游龙般地滚过，高楼下，人变得小了。

“大城市有什么好，为什么很多人要涌来大城市居住？”一个久有的疑问此刻再一次从我心底浮了上来。几乎是同时，玻璃窗外飞速走过一位中国女人。在那一刹那，我脑子里只能暂时用 “女人”来注册。看她精致苗条的身材，是青春少女；看她坚定沉着的步履，是中年职业妇女；唯有她鬓边对称的二束雪白的头发，才表明了她的实际年龄。我知道这一类东方女性，她们的外表永远比生理年龄年轻得多。那就是说，她一定是位老妇人了。

她穿着齐膝的黑色短裙，披著一件大红毛衣，手里拿著一把红色的短折伞，与红毛衣配色。她的衣着虽然简单，却看得出是精心讲究的。她的脚下，是一双适宜走路的平底鞋——城市人的标志之一。她身上的红色在灰色的城市背景里显得分外鲜艳夺目，一下子驱散了该城市刚才在我心底打上的阴沉色调。

她不能算是艳丽惊人，但却优雅得体，她并不雍容高贵，但却富有内秀。尽管快步如风，她没有匆忙赶路的着急模样。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她稳沉自得，精明干练。她看上去目标明确，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并且自信时间算得很精确。

数秒钟内，她为我解答了疑问：城市锻炼人的干练，城市塑造昂扬向上的人格，城市使人不断进取，城市给人以刚毅坚韧！

当天晚上，与朋友们晚餐后，我们全家在密西根大道散步，二OO四年开始对外开放的世纪公园里，皇冠喷泉一下子将我们迷住：二座五十英尺高的长方形的玻璃喷水塔，远远往望去犹如二块巨型水晶砖。

夜色里， “水晶砖”被流水裹著，徐徐变换著各种不同的色彩，绿色，紫色，绿色，桔红……本来可能会是很呆板的二块长方形喷水塔，夜色中被水和灯光装点得具有魔幻力，显得神秘莫测，风情万般。

“水晶砖”内侧是一幅幅轮流显现的人物幻灯照，我第一眼看到是的一位美国老妇人，涂著血红的口红，脸蛋不漂亮，却透著精明干练，其神韵和早晨看到的那位中国老妇人异曲同工，只是那美国老妇人化妆过浓，有了些许巫婆的味道，远不如早晨那位中国老妇人，浅装淡抹，散发出几分分清水出芙蓉的韵味。“那位美国老太太一定是个名人，不然谁会选那张不漂亮的老脸？”我这样想著，接著看到了另外一幅幅轮番显现的男女老少的头像：亚洲小姑娘，黑人老头子……喷水从他们的嘴巴里吐出来， 顿时有了杂技效果，令初次看到那景观的游客们嘬嘬称奇。我搜索枯肠，实在想不出他们是何等名人。

站在世纪公园的高地上望密西根大道，我只见偶尔驶 过的一辆大客车，稀稀拉拉的几辆小轿车，象游魂似地点缀著一个大城市的睡梦。比起夜色中上海的南京路，芝加哥的密西根大道真是寂寞得多，暗淡得多。

然而，芝加哥暗淡的夜景里却蕴藏著深厚丰富的文化：

与世纪公园相距几百步的艺术博物馆，台阶前的两头石头狮子虎虎有神。博物馆对街，熄了灯的芝加哥音乐厅，远远望去和旁边普通的商店几乎难以分辨。可我却知道她里面的辉煌。前一天晚上，我们就在里面听音乐会，我身临其境感受了音乐厅内部的建筑装璜美，那种犹如十九世纪欧洲宫廷的富丽堂皇。即将离任的芝加哥乐队指挥拜伦勃依姆，站在台上激情高昂，他使我想起艺术博物馆门前的石头狮子。

事后，从照片上看，那两头狮子和传统的中国看门狮子不同，芝加哥的石狮子是站著的，并且高昂著头。我不由自主地想: 两种不同形态的石狮子是否代表著中西文化的差异？也许，芝加哥的那两头石狮根本就不是狮子，是四不像？！

我们离开世纪公园的时候，女儿和公园的女保安人员攀谈了好一阵，获得了重大发现：“那些头像示众的人，都是芝加哥的普通居民！ 只要你是芝加哥的居民，你若把自己照片寄去那个特定的网址，大家就能在世纪公园皇冠喷泉的“水晶砖”上看到你的巨大头像，这一切全都是免费的! 至今，已有一千名左右的芝加哥人加入了这个头像展的行列。”

哇，真是聪明的办法！我感叹: 那个创举一定给当地居民增添了不少主人翁感！我对居住在芝加哥的人们平添了几分羡慕。

想起刚才晚饭席上，一位在芝加哥大学任教的中国教授猛丁冒出的一句话： “芝加哥没有什么，只是个乡下地方，土气得很。”

他那不屑一顾的口吻，当时颇使我吃惊，芝加哥可是美国的第三大城市呐！事后我左思右想，捉摸了好几天，只得出一种解释：也许，与眼下中国许多蒸蒸日上的大城市相比，芝加哥在城市发展建设的速度上可能是 “落伍”了。然而，保存自己城市独特的文化风格，何尝不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工程！

二OO六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