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到中秋分外明,玉兔皎洁、月轮如盘,把万千清辉洒遍人间,可在我的眼里,都不如远在台湾的那盏小小的红灯,相隔那么遥远,又有八年的时光了,我早就回到了大陆,漫长的时空却无法阻隔它的光芒,一想起来,自己心里就暖烘烘的。 那是1992年,我到台湾探亲,不久时逢中秋佳节,妹妹说领我到佛光山看灯,谁知却进了一所寺庙。山门内烟雾弥漫,香客们熙熙攘攘,大雄宝殿里却是森严肃穆,进去人必须脱鞋,我也随俗而入。 除了释迦牟尼的塑像高大一些之外,另外不同的是一面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佛像,每一尊小佛像上都有一盏小灯,虽然小如电珠,但千万盏汇集起来,就是一片灿烂的星空,使空旷的大殿充满了静谧而神奇的色彩,大大咧咧妹妹到这里也踮起脚尖走路了,却悄悄附在我的耳边说:“你看,左上方有我挂的一盏灯呐。”我奇怪地问: “你挂的灯?那么高!”她告诉我,不是自己挂上的,只要出一笔台币,寺庙里就会为您点一盏长明灯,保佑你佛星高照、吉祥如意的。 我抬头如观满天星斗,只得胡乱点头,她这才满意地笑了,又悄悄地说,“我也为你挂了一盏灯的。”“在哪里?”我的声音不觉大了一点,她赶紧把我拉了出去。 我跟着她来到了露天佛广场,十几米高的佛陀屹立广场中,数千个站佛如众星捧月,这是佛的世界,不会挂灯的。然后妹妹又带我参观了佛陀讲经所,佛教文物博物馆,向赠书处介绍我是大陆的来客,女尼很客气,赠我杂志、讲经录音带和印有碣语的黄卡,双手合十,说:“愿与你结缘。”我微微一笑:我们是有缘嘛,亲缘、机缘,还有血缘哩,但是我的挂灯,大约和妹妹的灯一样是子虚乌有的,妹妹不说,我也不便问呀。 在寺庙里吃完素斋,天已经快黑了,妹妹领我进入一道边门,忽然眼前一亮:满眼红霞飞舞,这里是一片灯的海洋啊!广场上数十条电绳下挂着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小红宫灯,两两相对,如苹果大小,精美绝伦,在微风中荡漾起一片红潮,我以为是节日的装饰,妹妹领我穿行其中,我这才看清,每盏灯下都有一张小白布条,写着一个个陌生的姓名。 忽然,一张白绸条令我心动如潮——上面竟然是黑墨标写我的姓名,它的上面,就是妹妹给我挂的小红灯了!扭头看见妹妹笑脸,此时她却什么也不说,只为事实的印证得意洋洋。 我被妹妹的深情厚谊打动了,想到过几天之后即将离别,一条海峡如天堑,又将把我们姊妹隔断,咽喉哽噎、语无伦次,反而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挂在外面的灯少花些钱吧?”妹妹的双眼涌出了泪花:“你以为我是为了节省钱?人家都把大陆亲人们的灯挂在外面,没遮没拦的,光波传得远,就是你回大陆了,说不定还能看见……” 我连忙拭去妹妹的眼泪,自己的眼泪也夺眶而出:“看得见的,看得见的,万水千山也挡不住姐妹情深,这是心灯哪!”半个世纪的离别,只有两个月的相聚,人未尽欢,话未尽意,手足又要分离,不知何时才得重团圆? 我轻轻地用双手捧起小红灯,如托起一团火、一片希望的星光,何时能照耀海峡两岸“天堑变通途”?我想,这不仅是我们老姐妹的渴望,也是所有炎黄子孙的期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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