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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关于龙华的旧作（纪念2002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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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个俄国老头老早就警告世人“说自己的故事是可耻的。”可是我还是喜欢自言自语。因为我认为不是爱极或恨极一个人，是不会记忆他很久的。所以我只好自己纪念自己。特别是这个人生春天中的春天，我更不能坐视春归如过翼。我选择去宜宾屏山县的龙华老君山。
老君山早在92年就被四川批准为省级风景区。然而山水迢迢，养在深闺人未识。比如，我邀请一个土生土长的宜宾朋友去，他嗤笑我干吗去那种几十里内有钱买不到吃食的地方。但酒深不怕巷子深，就有一个对龙华明清民居情有独钟的兰州朋友宣称他掌握的龙华资料比我这个宜宾人多。我的回答是“那又如何，我能比你先看到。”宜宾到龙华只有128公里。三天的时间够我进行一次有古镇和原始森林的休闲之旅了。
3月16日，睡到自然醒是九点。闲散的阳光轻浅的爱抚着大地，与我的心情不谋而合。下楼时，一队婚车路过。看见新娘的头纱在春风里飞扬，顿时觉得春光无限。我临时决定从东城步行到西城的车站。一路上打望那些衣着明丽，笑靥烂漫，步履轻巧的帅哥靓妹，很是赏心悦目。路过宜宾最有名的燃面馆时，想平时也难得特地过来，就进去吃最爱的生椒牛肉面。那时我那个准妈妈朋友兴高采烈的打电话告诉我：“B超显示我美梦成真了，是个女儿！”真是个美好的春天，我想我的干女定能面如花，眉如黛。想着这些就心轻如燕。一路东张西望到西门车站，只能坐11点半到屏山的车了。也无所谓，我出来要的就是这种“因过竹林逢僧侣，又得浮生半日闲”的随性。
宜宾到屏山的100公里，就是盘沿而上的过程。出城时发现长空万里，云留无迹，阳光倾泻遍地。层层叠叠的梯田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农舍的房前屋后，桃李争艳。山坡上还有些晚谢的菜花绽放着最后的绚灿。这样生机盎然的春色，再了无生趣的人，也会对生活重生希望吧。转过几个山头，阳光暗淡下来。远处迤俪的群山渐渐隐没在升腾的雾霭中。此时世界安静而详和。最后车在谷地里与溪流同行，听着碧水高歌，两点到达屏山县城。这是个建在悬崖上的杂乱无章的小镇。崖下有一片开阔的河滩，金沙江水无语东流。四点才有到龙华的车。我穿过芭蕉林和竹林到河滩上看渡船。吃着橘子怀想翠翠的故事。当人生成为一种漫漫无际的等待，在文字中叫绝美，在现实中叫傻冒。人生几何。青春几何啊。在那里感叹到三点。风大起来了。乌云不知何时聚攒在山坡上，一副大雨将至的样子。赶快跑回车站。一会儿雨就细密而来了。
候车室里稀稀疏疏的有人来往。最后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姑娘了。看来也是到龙华的。果然。向她打听老君山的情况。她非常诧异的问我：”你要去老君山？那里很远。我都没去过。再说现在上面很可能还在下雪。你不怕冷啊。”我心虚的反驳到：“你没去过怎么知道呢。杜鹃花应该开了呢。”一阵风过，凉意袭来，想起了凄风冷雨这个词。也许上面真在下雪呢。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在这时龙华车到了。不然龙华之行可能夭折。
屏山到龙华的28公里路是碎石路。一下雨就成了泥沼路，一塌糊涂。车满载人，货物，牲畜摇摇晃晃的艰难挪移。还频繁上下车。即便我这样破路破车见惯不惊的人都有点不耐烦了。好在路边的泥地里要么有粉蓝的花在摇曳，要么有幽深的丛林和淙淙流水，要么有不知深几许的峡谷，隔着车窗雨雾看起来似虚无缥缈的梦。到七点半才到龙华。下车看到八仙招待所的简易广告牌，广告词是“中央电视台和日本富士电视台记者曾下榻于此”。想来不差。我决定住那里。顺坡而下，进老街了。弯弯曲曲的小巷，被雨冲刷得格外光滑的石板路，古旧的木屋，昏黄的街灯，就差丁香般的姑娘了。行走其中，没有爱情的人会重嗅童年的芬芳；曾经沧海的人会缅怀永失的爱人。听闻水声拾阶而下，穿过一个爬满青藤的木门，是一座跳桥。就是一步步跳过去的那种桥。在桥上往右看，就是龙华著名的廊桥，名曰凉桥。在暮色中看它风姿依稀，象个很有故事的迟暮美人。过桥到招待所。单间砍价到15元。因为老板相信我是学生，看着我79年的身份证还问我十几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得逞了。上次在峨眉山金顶也是这样将280的标间砍到60。哈哈哈。玩真要趁早啊。房间比我预想的整洁舒适。招待所旁边就是网吧。这个地方还有网吧，真是太令我感动了。只是拨号上网。速度实在不习惯。
16号下了整晚的雨。天亮时停了。今天是龙华集市。街上很早就车来人往了。山上的老乡搭着大棚车背着鸡来换米。很多小孩被大人拽着老远了还要回望我这个山外来客，任我做鬼脸也吓不回去。去街边吃粽子。豌豆粽很香。比城里的好。去看凉桥，此时桥上人满为患。两边挤满了花花绿绿的小摊。连桥头的石狮子上都挂上了卖农药的广告布。过桥上老街。那些老房子在白天看起来很破旧，除了窗上有些木雕，其他以我凡夫俗子的眼光来看，并不美。我觉得美的是街边卖背篓的老太太安然的神情与慈爱的眼睛。与桥头卖草药的老头吹了会牛，就找车去细纱溪看桫椤。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桫椤群落。2.6公里路，在三轮车上颠的头昏脑涨，手臂发麻，半个小时才到。那是一个清秀的山谷，桫椤就藏在竹林里。要仔细看才看的见。而成片的桫椤林长在悬崖上，据说有条极陡峭的小路攀岩一个半小时可以到那里。刚下过雨，溪水涨了，山高路滑，我又势单力薄，什么都没准备，只好望林兴叹了。山谷口有面几百米长的红色山崖，上面有很多怪异的图案，象是鬼斧神工留下的巨大壁画。 回来上八仙山看乐山大佛的妹妹八仙山立佛。有修好的石板路上去。在沿途的每一个佛前许三个相同的愿望。一个小时后轻轻松松到山顶。掀开一道木门，一尊立佛跃然眼前，明了于心的笑望着你。旁边竟然是道家的丹霞洞。我向朋友发信息：“独对空山，人生如梦”。旅行的确可以让人在无意中超脱很多东西。此时，雨后初霁，阳光穿透薄明的云烟普照大地。看群山环绕，双溪簇拥的龙华古镇，深为生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感到幸福。
下山找明天送我去老君山下的车和导游。随便问了几个人，都说没去过老君山，一天不能往返。打电话到镇上导游办问，至少要16元一个小时。如果我一天回不来，那个费用真是太吓人了。我一个人去好了。阳光越来越明媚，很快会把路晒干的。我坐在凉桥的石阶上晒太阳，吃清明草饽饽，看白胡子老头帮人算命。如果命运三言两语就说的清的话，那人还有什么生趣。所以任由老头三寸不烂之舌游说我卜算一卦，也不为所动。看了一会儿，把老头的招数看的差不多了，又去老街闲逛。正在看三个小孩画淡烟流水，忽闻有人叫中学时朋友们对我的呢称。况且那个声音也是记忆中的。不敢置信的回头，只见一个抱小孩的少妇在后面喜出望外的看我。天拉，彭容！那个个子最高长跑第一的女生！猛然想起她就是屏山人。却万万没想到她就是龙华的。况且经过浮华世界浸染后还落叶归根了！她说早上看我从门口过就认出是我了。只是想不通我怎么会一个人到这里，所以不敢相认。旁边的邻里都跑来看热闹。嘀咕我们年龄差那么多怎么会是同学。说的我惭愧不已。人家都成家立业了，我还象个游魂似的东游西晃。噼里啪啦的扯了会儿陈年旧事，才知道她因为结婚才回来生活的。她给我看她老公的照片。我不禁惊叹龙华还有如此俊朗的人物。那种长相是可以在花花世界里兴风作浪的。怪不得彭容会如此选择啊。也只有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可以产生如此简单明了的爱情。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很是为她高兴。特别喜欢她那个大眼睛直眨巴对着我咯咯笑的儿子。听说我一个人要去老君山，她父亲直说我想法太天真。我说峨眉山我都走上去了的。老君山不会比峨眉山更远吧。我也不一定要走到山顶，去看看杜鹃花海就行了。他说花是开了。但山上茂林修竹，岔道极多，容易迷路，那样我一天跟本不要想回来。然后嘱咐我找向导要仔细观察他面相神情善不善良。“唉，你一个女孩子出来也不怕出事。胆子也太大了点。”说的我惴惴不安的。回去一联想，真是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我不可能不去，来都来了。跑去上网，找点信心。其实我只是想去倾诉一下，反正已经决定去了的。网友们给我很多防患于未然的好点子。感谢他们！跑去买干粮，7点就睡觉了。明天要消耗大量的体力呢。
我四点就醒了。清醒的在床上躺着。产生诸如“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之类的问题。想起《乱世佳人》续集的最后，斯佳丽对此的感悟和诠释。无限感慨。六点半搭摩托车去老君山下的大河坝。山谷里天光初现，晨雾缭绕，晓风徐徐，流水潺潺，空气鲜美，所谓世外桃源，也就如此。7点到大河坝。找向导。说是成人都到山上采茶去了。有人听说去老君山都不愿意去。最后有个姓朱的小姑娘在我的劝说下愿意带我去。天黑之前回来，25元。
涉过小溪，穿过茶园，竹林，松林，在第一个小山颠，小朱指着白云深处说：“那就是山顶”我说：“路越走越近，我们会走到的。”路上岔道的确很多，很容易误入歧途。9点，终于到钻天坡。小朱说，这才开始上山了。我努力掩饰我的惊讶。这个坡，看起来象是笔直的。路是前人踩出的两排脚印，况且还没干透，想来是滑的。我们手脚并用的往上爬，45分钟后竟然安然通过了。上到坡顶正对着太阳，把人晃得眼花缭乱。赶紧定神喘气，定睛一看，前面又是一个长破，只是坡度要缓点。路上还有些石块。两边是茶园。茶树间顶满了针状的新芽。那就是几百元一斤的屏山名茶的原料。我分心看那些茶树，在路上摔了几跤，滚了一身泥。这个坡完了下个坡是松林。里面阴森森的。小朱不敢走后面了。我想在里面休息她也不同意。坚持出了松林，是一个灌木中上沿的坡，找了块石头，也不管那很潮湿，就坐下来喘粗气。也只能歇两分钟，又催命般往上赶。这个是我的休闲之旅？我该跑去看桃花在纷飞的落英中喝茶才对。11点时，走到一个有石板路的岔路口，小朱指着另一条路说那才是一般人上山的路。但是要多走两个小时。我肯定了她的选择。石板路好走一点。但也只有很短的一段了。过了又是钻天坡那样的路。这时候我已经觉得精疲力竭了。本来平衡力就比常人差，属于不能骑自行车那种，这个时候爬坡就晃得有点惊心胆颤了。更要命的是奇形怪状的巨树多起来了。杜鹃花虽然没成花海，稀稀落落的散在丛林中也开得热闹。我的注意力一分散又开始摔跤。小朱直求我，你不要摔了呀，我背你不回去的。最恐怖的一次，是扯住一根石竹，悬在崖上。再也不敢去看那些东西了。但是如果不看，我上来干吗？唉，没开发的地方与开发的地方是很不一样。峨眉山的路只要没有冰，想摔都难。
12点的时候到达山顶的老君寨。就是三个泥木结构的房子。有两个正在吵架的老太婆。还有一只对我异常亲热的小白猪。山下的峡谷里云烟翻腾。阳光在上面折射出很多七彩光圈。有点象在飞机上看到的云海。看的人荡气回肠。这时才想起，一路上看到各式各样的树，就没有看见我特地来看的珙桐。况且沿途所见在其他大一点的山也看的到，中央电视台没有理由因为这点东西就跑来拍记录片的。我问小朱，她说她曾经看到过珙桐，但是在后面那个山上。今天根本不要想走过去。就算去了，也不一定找的到。至于那些野生保护动物，还在后面的深山里，不进去呆个十来天，不要想一睹它们的芳容。这个时候我才承认自己的想法是有点天真。我只不过是个游山玩水的游客而已。很不甘心的往回走。到一个岔路口。我说想去另一条路看看，说不定珙桐就在下面呢。此路不通，我们再折回来。从石竹林中穿过去，那边果然有一片很深邃的森林。还有条小路通向深处。可是看里面黑忽忽的，小朱无论如何也不进去的。我只好把包里的零食全给她。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她视死如归的同意在外面等我半个小时。此时外面正午的太阳晒的人暖烘烘的。可是一进去，里面暗无天日，万籁俱静，觉得阴气逼人。眼睛习惯里面后，发现路面上其实有很浅淡的光斑。路是很平整的一条小泥路，没发现别的脚印，但是如果没有人走，这个路又是怎么形成的。路的尽头又是哪里？走着走着，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就象是小石子跌落的声音，我环视四周，除了密密麻麻的树，什么也没有。顿时觉得好象是在一个噩梦中。我安慰自己是幻觉。可是越这样说越毛骨悚然。飞速转身回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异常急促。最后我是甩手飞奔。好象过了一个世纪，我才看到光亮的源头。看我气喘吁吁的冲出来，小朱很意外，：“才二十分钟呢”我不答，将她剩下的阿尔卑斯全甩进嘴里。那熟悉的香甜顿时溢满口腔，才觉得正常了。终于知道了，我的胆子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
下山我们走的那条更远但要平一点的路。感觉却比上山更难，好象永远也走不到谷地。在半山发现正在修的盘山公路。看来不久以后这里就要开发了。听小朱说，他们现在都不种粮食了。国家规定他们只能种竹子和茶树。补贴他们粮食。她盛情邀请我几年后再来，肯定比现在还美。太阳不知何时躲到山下了，暮色渐渐漫上来。尽管腿沉如铅，想就此倒下，还是不得不走。好象整个人生都是这样的。6点半的时候，终于到了山谷里的溪边，看见一户人家的袅袅炊烟。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是很美，不过我已经累得没有兴致欣赏了。7点30的时候，我们终于回到了起点。上帝啊。
回到龙华是8点。这时已累得饿得头昏眼花了。记得街头有家烧鸡公。老板见我一人，不愿意卖给我。随便我如何解释钱怎么算无所谓，吃不完也无所谓。简直比细纱溪的岩画还怪。我只好怏怏不快的去吃了份咸得吓人的肉丝。步履艰难的上楼洗澡，然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个时候成都那伙腐败的人正在大肆饕餮，还得意洋洋的打电话炫耀。哼，我明天回去把宜宾城吃翻。一会儿宜宾的那伙又打电话说他们正在万国花园聚众赌博。马上准备移师到我楼下HAPPY。我说我不在宜宾。那边一阵惊叹，问：“你又在哪里？海边？山里？还是驰骋的马上？”“我在春天里。”我听到那边笑的稀里哗啦的说：“那你把春天带回来吧。我们请你去滨江路吃饭哟。”哈哈，借着春天的名义又骗到一顿了。我一个人笑倒在床上。
3月19日晨，我又坐上那个满载人，货物，牲畜的车返回宜宾。沿途的菜花已经销声匿迹了。中午到宜宾。晚上和朋友们在灯红酒绿中狠撮，尽情挥霍青春。然后昏昏沉沉踏着滨江路的落花慢慢度回家。看江面上闪烁的万家灯火，开始怀念龙华深墨色夜空上清亮的的星辰。忽然想起年少时背的一首词：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同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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