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顶并不宽。烧毁的断墙还在,修复工作正在准备中。电视塔高耸入云。塔下有两个巨大的锅形接收器,一个倒盖地下,一个横安架上。电视台修建工地、卧云庵修复工地,都有工人施工。舍身崖方向,安有八根圆铁柱,拉着铁丝。再向外两尺左右,崖边有两根方形铁柱,相距丈余,横拉铁链,算是游客下视的扶手。铁柱铸字标明,是明朝嘉庆年间所制。铁柱外尺许就是万丈深渊的舍身崖。据说年年都有信士由此跳下。 我扶圆柱纵目西望,太阳时隐时现,松杉绿光闪耀,山峦起伏纵横,云雾时起时散。回首东视,则云海茫茫,一片乳白。一会儿云海略与崖平,直向西边涌去,刹时,天地混沌一片,身旁两三米的人,也朦胧如影。忽而风起云涌,云涛隆起,渐散成云带数条,每条形似山脉,起伏逶迤,色如水银,光亮耀眼。云带间隔处,可见一沟翠绿,几点青峰。忽地,云如波翻浪涌,瞬时烟消云散,千峰竞出,万壑顿明。好比魔术师,刚才手里还只提着一幅白布幔,只那么一抖,便琳琅满目,五色斑斓。时天清气朗,余霞满天,高峰翠亮,巨壑青暗,远山近树,清晰如画。放眼望去,苍山如浪,横亘万里。满眼唯重重叠叠、浩浩茫茫,起伏连绵,直入渺溟。据说所见山峦有远在云南、印度的。只觉没有更比金顶高的。平常所说“这山望见那山高”,在这里已成虚言,唯杜甫的“一览众山小”,最能概括金顶远眺的感觉。 只过了十几分钟,寒风骤起,云雾铺天盖地而来,只觉云飞山动,天旋地转,顿时哈气成雾,肌寒身冷,不敢久立,赶紧下到卧云庵,把所带衣裳全部穿在身上,也还冷不可耐,只得去围着火堆取暖。虽然很冷,我却想到了山下,人们正洗着冷水,吃着冰棍,坦着胸脯,摇着扇子,还大汗淋漓呢?一天之下,两个世界,且只隔几十里路程。造化的力量,不可谓不神奇。 夜九点冒着寒风,复上金顶看神灯。透过层层云雾,的确看见了远远近近、成片成海、光辉灿烂、宛若银河的灯火。不过,那不是神灯,而是方圆百里内外,城市、厂矿、乡村的电灯。 夜宿卧云庵。因金顶失火,卧云庵也被烧光了,住的是临时搭起的工棚,且三个人才领得一床被子,男同志全睡地铺。虽颇为艰苦,却觉别有风味,大家都睡得喜笑颜开。夜下大雨,屋顶的铁皮,声如锤敲。雷声轰隆,却只在山下响。 八月五日,五点起床,准备到金顶看日出。刚到门口,风雨飘飞,面冷如割,知已无缘看此奇观,只得返回房间,缩进被窝。近七点复起出门,风雨虽止,大雾又起,我们坐一敞壁的木工房内,等待开饭。大雾如烟,缓缓涌来,一会儿,眉发皆湿。 饭后,雨时下时停,吴建华去乐建遇熟人吕某,借得扑克,打至中午。吕某,二十来岁,建筑工人,身材壮实,面目憨厚,衣服破旧,打着赤脚。仅幼时和建华相识,后搬家。建华已忘其名,只记得外号“老南瓜”。和我更是素不相识,但却热情接待我们,帮办饭菜,并搬到打扑克的石板上,共进午餐,还提来了一小罐私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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