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稻城游记（五）

早上，墙壁被敲的山响，真想得出来，住在我的隔壁就连敲门都省了。这墙全部是用木板嵌成的，隔音不是很好，昨晚听了一晚的呼噜声，盖两床大被都没能抵挡住。

起床洗脸时，发现自来水管被冻住了，亚丁的清晨冷得让我牙床碰牙床。吃过早餐，马队已经等在路旁了，很久没有骑马了，我选了一匹白马，好看。其实选马和找女婿是同一个道理，光好看真的没用，这是一次教训，这里暂且按下不表，后面会慢慢道来。

上了马，第一站是冲古寺。清脆的马蹄声在空灵的山谷中“得得”地响着，清石板铺就的石级引着我们一步一步地向山上走去，路旁松树上挂着的长长清苔随着阵阵山风轻舞飞扬，一堆一堆经由岁月堆积起来的玛尼堆在默默地诉说着一个一个地故事，牵马的人告诉我们在我们经过的玛尼堆中有的石块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了，确实，很多石板上刻的经文已经被风化得模糊不清了，从管理处到冲古寺大约有上百个玛尼堆。进到这里犹如进入了一条时光隧道。

天气很冷，骑在马上脚没有活动，以至于冻得有些发木，为了御寒，我跳下马来，安步当车嘛。山路并不是很陡，应该说比我曾经走过的很多山路要好走得多，感觉租马其实是有些多余，。贝在马上叫着要我上马，说是要节省体力。但我觉得这一段路真的很轻松，所以对贝说等走暖和了再上马。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脚程，我们到了冲古寺，这是一个很大的平坝，大片的草地上牦牛和马们在很安详地吃着草，远远地看去，草地上的树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鹅黄色的雾，很像一副淡彩画卷，一条小溪蜿蜓曲折地从树林中潺潺而出，也是在阳光的作用下，泛着点点金光，溪上有桥，桥通向冲古寺，冲古寺在仙乃日雪山的正下方，只是很可惜，现在的冲古寺留下的只是一堆废墟了，据冲古寺的喇嘛们介绍，这是文革的杰作，心里暗暗地惊讶，那一场革命，居然会横扫到这里，太可怕了！但，虽然冲古寺毁了，当地人们的信仰却仍存，每年到这里转经的人们并没有减少，寺前寺后的玛尼堆和经幡说明了一切，寺院准备重建，没有钱，一位老喇嘛要我们下山时住到冲古寺来，这里有提供住宿的帐篷，他们想把这些微薄的所得用于寺庙的重建。喇嘛们说就在冲古寺的上面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有一个海子，叫珍珠海，很美，回来时可以看看的。原计划就是从五色海下来后住在冲古寺，看来这个想法真的会不错。在冲古寺逗留了近一个小时，贝和景在这用去了差不多两个菲林，再上马，我们又开始进发了。路真的很好走，天气暖和了不少，但我还是坚持走路，路上碰到了三个北京人，还真的有人带女朋友来山上看星星！很羡慕呀。他们住在洛绒牛场，说是感觉很好。

树越来越少，灌木丛生，鸟们很悠闲地在我们的马前马后低飞着，有的时候还会停在我们跟前的树枝上，很好奇地看我们，山里的藏民们把一切地鸟几乎都叫鸡（也有可能是雉，听不太懂他们的话），也许在这里人成了稀有动物了。终于走到了太阳低下，高大的雪山显现在我们的眼前，到这才知道，仙乃日只是这座山的一座山峰，这座山叫念青贡嘎日松贡布，它由山个山峰组成，北峰也就是著名的仙乃日，东峰叫夏洛多吉，南峰为央迈勇，念青贡嘎日松贡布在藏语里的意思是“终年积雪不化的三座护法神山圣地”，公元8世纪莲花大师为这三座雪山开光，并以佛教中三怙主：观音、文殊、金刚手命名。仙乃日代表佛的身，央迈勇代表佛的语，夏洛多吉代表佛的意，它们依次的肉身为达赖、清朝的皇帝及班禅。从山下的平地往上看，三座雪山很是雄伟壮观。下马休息的地方很适合拍照。这里距洛绒牛场已经不远了，我们来的季节不是很好，坡地上的野花还没有打花苞，叶子都还是黄黄的，马夫说如果秋天来的话这里的花都开了，满山坡都是白白的花，很香的。有些遗憾，不过人生中总是会有不少遗憾，看到现在的这般美景实在是已经很满足了。其实也有不少的树开了花，我的马背上就别了一枝深紫色、散发着淡雅芬芳的野花，这是我在途中采的，采花时，贝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我唱不采白不采，同行的人们大笑。有一队很好的游伴在旅途中真不失为一件很愉快的事。

到洛绒牛场时还才11：30，坐在草地上看着雪山，晒着太阳，聊聊天真是很开心，人生至此，还有什么可求！想想自己平时的些些不满足，真是有些惭愧，我跟贝说到这里来做神仙算了。

神仙是做不了，下午才是最关键的一役，吃饭的时候贝劝我五色海还是不要上了，太危险了。跟我们来的马夫也说上次有七个人到这里，只有一个人爬上了五色海，那里的海拔太高，对人的极限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了。我有些紧张，但还是故作轻松地说没事。最后贝拗不过我，要我答应如果感觉有一点点不行就立马撤退，我答应了，毕竟我是用生命在挑战。

1时正，我们的马队出发了，那般广东人他们都不打算上去，送我们上山时说要为我们这帮勇士加油，每人喝了一碗酥油茶，一碗牛骨汤，极悲壮的样子，真的，这会儿我真有了壮士一去不回头的感觉了。我们的目标是五色海，海拔5000多米，马只能行至三分之二的路段，其余得徒步。正午的太阳很大，尽管戴着太阳镜，但从雪山上反射回来的强光仍然刺得人眼睛难受，一位牵马的藏民没眼镜，两只眼睛直流眼泪，最后不得不用废弃的矿泉水瓶剪了一付自制的眼镜戴上。再也不可能有到络绒牛场来时的那种路了，这是一条纯粹由人们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傍在悬崖的边缘，骑在马上往右边看是一个更比一个高的山峰，往左边看是险峻的深谷，时不时地浑身就冒起冷汗，想想“马有失蹄”这句俗语，生怕这马脚稍稍发软，一软就完了，其结果绝对只有一个——掉入深谷中。偏生这路又夹在这些大大小小的石头当中，倒是羡慕极了这马的蹄，小巧得能在石缝间找到属于它们行走的空间。路程不到一半，我的马走不动了，任你哄还是吓，它就是一步也不肯向前迈进，只好下马，看看贝和景的坐骑，虽然外表不怎么样，关键时候真不赖。下马没走上二十米就气喘如牛，真的很累，贝把马让给了我骑，这会的我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也没有太多客气能讲了，骑上贝的马，看着贝很艰难地步履，有一种感情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对贝说我们换着骑，可他为了让我安心在马上，反倒加快了步伐，一个人走到最前面去了，以至于我们的马队还跟不上。中途休息时接了点从岩缝中渗出的雪山解救冒烟的喉咙，不能休息太久，太阳落山之前要下到山脚，不然速降的气温有我们受的。山路呈“之”字向上伸展，为了安全起见很多的时候，我们不得不下马（上了山才知道我们是多么地需要马），离牛奶海约三百米地方，马再也不能走了,仅有的羊肠小道也被埋在了雪下，向导很小心地带着我们在厚厚的雪地里艰难地前行，拔腿时带进鞋内的雪很快地化成了雪水，一双脚开始变得麻木起来，美丽的牛奶海就在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起来，只有向前，向前……

“看到了，看到了！”当牛奶海全部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不禁兴奋地叫起来，是的，历尽了这么多的艰难我们终于见到了这位天使，这位无暇的仙子那么安静地躺在三座雪山的怀抱中，仿佛正在等待着我们的来到，雪山倒映在湖中，湖水就像满盛着的牛奶，一阵山风吹过，湖面荡起绮涟，一层一层，然后温柔地散开，真是美极了！我们围着湖走了一圈又一圈，激动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不断地按动着快门，拍了个够，景一会在喊，看，一片云飘过来了。一会又在喊，我看到……了。面对这一片美景里大家充满着孩子气地快乐。在这湖边停了约一个小时，我们又要向更高处进发了，单木措，也就是汉语里称的“五色海”，就在这个布满积雪的山坡上面，从下往上看山坡并不很高，但很陡，且没有路，景大概心里有些惧意，他没有上去，贝要我也别上，他跟着向导亦步亦趋地爬行在坡上，站在坡底，我静静地呆了十几分钟，决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往上爬，我想即使看不到五色海，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才对，对于近在咫尺的五色海就这么放弃真的很不心甘。我沿着贝他们踩出的脚印开始向上爬，在这最原始的山地里，我们作为人类所拥有的直立行走的优越感已经没有了，手要抓住每一个可以信赖的物体，脚要蹬牢每一处实点，确定能移动自己的身体时才迈下一步，我们在山坡上移动着，每移几步远得坐下来休息上十来分钟，就这样，我在一点一点地向升，景依然在牛奶海边徘徊，他的身体越来越小了，渐渐地，我只看到一个黑点在湖边移动了，我知道我已经爬很高了，而这个山坡比我所想像的要长得多也高得多，渴了，抓一团雪便往嘴里塞，脑子里变得有些空荡起来，空荡得只有一个想法，往上爬，往上爬……贝躺在坡地上小憩时，朝我看着，小向导为了等我们，闲得在灌木丛里找起虫草来，贝一缓过劲来就开玩笑，我们爬不上去就找点虫草回家吧，五块钱一根呀！找上十几只根虫草，也算是对得住自己哦。我笑笑，很勉强，继续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呀！近两个小时的攀爬，终于到了坡顶，一块写着单木措的木牌屹立在我们面前，五色海躺在我们的脚边，“胜利了！我们胜利了！”尽管向导一再提醒我们不要高声大叫，说是怕雪崩，但我们依然喊叫起来，尽情地笑着，叫着，五色海的美已经变得不是最重要的了，对自己的那种满意感，对于多日来努力后终得结果的成就感淹没了我们，我们是勇士，我们是勇士，哈哈哈哈！笑声在山谷里传出了好远好远，一切的辛苦流成了快乐的河，我落泪了。坐在山坡上，看着脚下的群山，看着美丽的湖泊，心像这山水一样透亮起来，走过了这么多的山山水水，山们水们以自己的方式如此美丽地存活在这世界上，我们怎么就不能做得更好一些呢？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活得更快乐、更自我一些呢？人世的纷纷扰扰算得了什么？个人的得失算得了什么？像风一样活着吧，像这山这水一样活着吧，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只是过客，短暂的人生和这千万年来的这些永恒比起来真的是太渺小了！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吐露我们应该吐露的真情吧，因为我们的时间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