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游记]米亚罗的秋
终于还是要到米亚罗看红叶了，这也是此次进山最主要的目的。
“米亚罗”这个名字颇有帕米尔高原的风情，它是藏语中“好耍的坝子”。一直以来，就以景色奇丽而闻名。
米亚罗是理县的一个镇，但近20年来，名气一直比理县大，是因为它特殊的地理环境。它处在鹧鸪山脚，海拔在3000米左右，四季气温都很低，常有六月飞霜、甚至是六月雪的奇观。以前，成阿公路是自川入藏、入陇的要道，整日家车流不断。但车行到米亚罗，不管天色早晚，必定要住上一夜，因第二日就要翻鹧鸪山了。久而久之，这里的集镇倒比县城更更繁华、更有名了。以致我小的时候，坚持认为米亚罗和杂谷脑的名字应该互换：米亚罗应该是繁华的坝子，而杂谷脑则是好耍的坝子。
米亚罗原来覆盖着原始森林，树的种类极多，树叶的形状也极多，圆的、尖的、菱形的……气温既低，日照又足，再加上雪山的滋养，倒养得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格外的丰润。春日，这里是一里一里烂漫的花，夏日，这里一片一片是苍翠的绿，冬季，这里是一山一山皑皑的雪。而一年中，色彩最浓艳的、最丰富的，自然要属秋了，五彩缤纷的秋。
因为气候的关系，米亚罗的秋天比附近的地方来得都早。9月底，别人还觉得暑意未消呢，这里已经秋意盎然了。山顶上的树叶开始一点点红了，而山腰的树叶刚刚开始发黄，山脚还是葱茏的绿，加上远处的雪山，灿烂的阳光，似真似幻，让人不知今昔何昔。再过几天，下起了压草雪，雪线开始向下延伸，经霜的叶子更红了，在阳光下仿佛要燃烧起来。
秋色越来越浓了，到10月中旬，山，就如同上帝打翻了调色板，红色、黄色、绿色，一片一片的树林，一片一片的色彩，浓得化也化不开。夹杂在其间的，是星星点点的花，著名的打碗花是蓝色的，楚楚可怜。野蔷薇是粉红的，迎风招展。野百合则只长在悬崖边，孤傲绝伦。还有很多连名字也来不及起，就急急忙忙来赶这秋日盛宴的花，红的、白的、黄的，远远近近连成一片，倒也不畏风寒。山上的果实也成熟了。黄的沙棘、红的枸杞、绿的核桃，都不懂得掩饰自己的热情，就那么一片一片的，以最鲜艳的色彩吸引着馋嘴的孩子，和欣喜的游客。
车行路上，如同行在画卷中。层峦叠嶂和五色的森林，是任何一个画家的笔下也出不来的，纵使他有最瑰丽的想像和最娴熟的技巧。而杂谷脑河在峡谷中穿梭，河水不时碰撞岸边的大石头，卷起一层一层的雪来，有时，一个跌宕，又散开无数的碎玉和冰珠。路在山间行，河在脚下走。山是浓浓艳艳的热情，让人无从拒绝，而水是冷若冰霜的清绝，让人没由来地想起东坡的“冰肌玉骨”来，从心里生出一阵寒意。每一步，都能看到意想不到的风景，都能获得经验之外的惊喜。
没有人的风景就没有生机，而这一路，却总能看到生命的痕迹。路边，随风招展翻飞的，是各家的经幡。色彩鲜艳的，是刚换上的；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是历经风雨后褪色的。但不管色彩如何，它们都努力地迎风飞舞着，据说佛是无处不在的，佛性亦如此。如经幡，风吹动一次，就如自己念了一遍经文。而此时，经幡们上下翻飞，是否正如主人那般虔诚的心呢？
而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奶牛在散步。汽车来了，它们只是懒懒地看上一眼，继续迈着自己优雅的步子。任你后面是心急如焚，将喇叭按得山响；或是惊喜欢笑，闪光灯亮了又亮；又或者是赞叹不绝，开始吟风弄月，而这些奶牛们都是一派淑女风范，慢吞吞地走着，如在自己家院子里闲庭信步。司机们则只好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一个司机无奈地指着这些牛，告诉我它们有个别号叫“交警”，提示司机：山路危险，减速开车。大笑。
车转过一个一个的弯，前方还是无尽的弯。突然见公路中央，有石块垒在一起，上面插着鲜红鲜红的天蓿子（本地一种植物），在阳光下，煞是耀眼夺目。不由大惊：这是否某种仪式？司机笑了：这里是事故多发地段，插上这个，表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来往车辆看见了，就会小心地绕过去，这样就减少了车辆相撞的事件。不免叹服。
路边每每有虔诚的藏民，三步一叩地要往拉萨去，看他们虔诚地匍匐在地，看他们蹒跚地向前走去，来往的汽车也降慢了速度，屏声静气而去，怕惊扰亵渎了这一片虔诚。以前见过一个拉萨朝圣回来的人，他那一去，风餐露宿，整整走了10年。回来时，原本在壮年的他，竟已经发苍齿摇，形容如耄耋之人。而这些朝圣者，不知此去又是多少年了？每次看到，心中的感触，决不是一个“感动”所能形容的。路上也往往有神山，也往往看见有人向对面的山摩顶祭拜。而一路的山山水水，也因此染上了神圣的光华，越发让人不敢直视了。
快到米亚罗镇了，有一处金碧辉煌的建筑，据说是为游客而建的。它若在别处，只会让人觉得俗艳，而在此处，头顶上是湛蓝的天，背后是山顶耀眼的雪，满山的五彩斑斓，脚下是绿得不真实的水，在明艳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它的金碧辉煌，也就显得那般理直气壮了。难怪藏式的建筑多喜金箔。这里的厕所是一栋精巧的小木屋，门口挂着门帘，帘上的图案及其粗犷美丽，往往让人误会这里是工艺店。所以，找厕所的游客每每要向当地人打听，再恍然大悟。一个老奶奶告诉我，为了提醒外来的人，特意在木屋旁立一雕塑，是撒尿的小童。我大笑，正因为这个雕塑的存在，更让人无法将木屋和厕所联系起来。
车越行越高，往下看杂谷脑河，已在很深的峡谷了，但水声仍清晰可闻。偶尔有一枝红叶斜斜地伸下来，伸手可即。而抬眼处，仍是一片一片的红，如同要燃烧飞去。小的时候，总以为“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就是写这里的，还理直气壮地与老师争论：怎么会万山红遍呢？山上明明有那么多种颜色。别处的山怎么会有这么多红叶呢？写错了嘛。每每让老师啼笑皆非。后来，到北京去看了著名的香山红叶，和米亚罗相比，仍是无法相提并论。
→相关评论。点击这里参与讨论/回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