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白虹贯日

黄山游记（2）——宏村印象- -

宏村始建于南宋绍兴年间，至今已有800多年的历史，最为奇特的是它的布局，巧妙地利用山水，形成“牛”形布局。村中的雷冈山构成“牛头”，村前两棵大树为“牛角”，村西跨溪而过的四座桥为“牛腿”。围绕水系而建的140余幢水榭民居，鳞次栉比，构成了村落的重点：“牛身”九曲十八弯的水圳似“牛肠”，或绕门而过，或穿堂入室，流经家家户户，达到村民“浣汲未妨溪路远，家家门巷有清渠”的最佳效果。随后，蜿蜒的“牛肠”流入傍泉眼挖掘的“月沼”，此塘形似弯月，终年碧水荡漾，状如牛胃。溪水经过滤后复又绕屋穿户，流向村南有“牛肚”之称的南湖，再次过滤最终流入河床。

我在网上看到了宏村的夜景，一汪池水映着村口的学堂，黑黝黝的屋檐在泛黄的灯光中静默，白墙灰瓦都在水中荡漾，彷佛回到了明清社会。可惜行程安排不允许我在宏村过夜。5月2日早上到宏村村口，买了票，走过一段石拱桥，就到了村里。村口的南湖不大，顶多算个200多平米的池塘，不过踩着石路漫步湖边，看着垂柳在湖面招摇，鸭子三三两两地戏水，几个小孩吵吵闹闹地在钓鱼，真觉得特别有乡居野趣。有了水，就有了灵动的诗意，“青草池塘处处蛙”，“柳絮池塘淡淡风”，“池塘生春草”……诸多诗人都喜爱那“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的意境。想来那宏村的老祖先，也多半是雅致之士，懂得诗意的栖居，而不是计划用一切手段来养家糊口，否则，今天矗立在湖边的，就不是南湖书院，而是养鸭场了。

南湖书院是全村的私塾，也就是一座不大的木结构房子而已。门口围着栏杆，一进门是屏风，写的是朱子的古训，穿过小门到了后厅，便是古时寒窗苦读的地方了，正中摆着孔子画像，地上摆放几张书几。导游介绍说，寒窗的意思就是在窗上镂着冰棱样子的横条，象征“梅花香自苦寒来”。

书院的房屋构造和其它房子似乎没什么不同，也是白墙灰瓦，高高的窗户，中间有天井，这是皖南明清建筑的特色。因为明清的徽州盛产商人，商人重利轻离别，一辈子可能都回不了几次家，要在商场上苦熬多年，出人头地，才衣锦还乡，光宗耀祖，最好的方式就是修葺祖屋，修得高大结实，用来防盗（能飞檐走壁的盗贼恐怕都爬不上这么高的屋顶），给留下的老弱妇幼一个安全的城堡。他们还相信雨水是金，“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建了天井来接天上掉下的金子。闽南早期的民居也是如此，所以到宏村感觉很眼熟。

同样都是以做生意闻名，徽商和闽商就有很大的区别。前者是有名的儒商，以孔子和朱子的儒家思想治家经商，而闽商更类似于英国、荷兰的海上冒险家，没有文明的教化，却发展了自己的海洋性文化。体现在住宅上，皖南民居就特别注重彩绘、窗雕、牌坊等艺术细节，处处体现儒家的道德伦理。而闽南民居讲求实用，气派，有钱的刻个门联，写上“某某衍派”，门口再摆上两只石狮子，屋子里的摆设要显出大款的派头。

徽商名声在外，甚至现代有人专门研究他们和儒家资本主义的渊源。可是别忘了，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站着一个伟大的女人。徽州女人就是这么一群不幸的“贞节烈妇”，几百年的寂寞和辛酸都刻进了牌坊，在子孙后代顶膜礼拜中献出了宝贵的青春和幸福。试想，高楼危墙，庭院深深，雨打芭蕉深闭户，红烛有心还垂泪，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此情此景，巫山云雨枉断肠，几多锦瑟华年，都付与寂寞春闺。杜牧曾设想“铜雀春深锁二乔”，曹操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徽商们都办到了。

一个徽州女子，年方豆蔻，嫁为商人妇，总是要在母亲怀里哭哭啼啼，不肯离家，因为她知道，在一场体面热闹的婚礼后，就是长久的寂寞和无尽的等待。丈夫很快就得外出经商，三年五载才能衣锦还乡，她的一生，注定要和无数失眠的夜晚相伴。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明月高楼休独倚，肠断天涯路。风刀霜剑严相逼，镜里朱颜改。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