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一何须征服

序言
继99年和建大姐两人独身上黄山，时隔6年后，2005年6月20日-22日,暮秋与同事一行22人赴黄山。20日晚留宿于黄山山顶，21日早4点起，朦胧中奔往光明顶待日出之时，惜前夜大雨，不遇。22日在徽州各处飘游，特访徽州古名居宏村遗址和棠棣古牌坊群。只是自己一直不喜欢记有关景点的文章，至多是一路上无端生出的些许感慨，于是淡淡地作以下文字以记：

一 何须征服

到达天都峰下的时候，我已经手脚发软。6年前的自己是穿了短裙凉鞋和建姐姐上得黄山，步子轻捷如飞。时隔6年，竟然脚步轻浮而抖颤，岁月催人的本事总是让人害怕，6年中无意间对自己生命的冷落终于在脚落定山顶的时候，亲身感受。瞬间，我心寒如冰。

然后，七八个同事握别我的手，以莫大的向往开始向最险峻的天都峰进发。他们的背影坚定而娇媚。而我，只能留在半山的一个平台上，做一个最寂寞的守侯者，守侯他们的归来和自己曾经无比向往的一个梦想。

守侯，其实意味着并不拥有，也就是失去。我失去了第二次让自己踏上天都峰的机会。

琦和同事的身影就在我手和眼都可以触及的对面，可是，我知道距离很远，远如重山相隔，我已经迈不过去。我可以瞧见他们的时候，觉得很温暖，仿佛那行进的就是我自己。然后，他们慢慢变小，直至我根本分不清楚那条细窄如线的山路上，哪个是我熟悉的影子。

我躺了下来，在天空和山的怀抱里。无比寂寥。

周围的山都很安静，阴霾的天空也是，我听不见风过的声音。可是，渐渐地，我听见了自己思想蠕动的气息。

想起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其中有多少游客，是否都会在离开黄山前，为自己的脚步曾经踏上他的脊背而欣欣然窃喜的？

想起99年，我想那时的我应该是一个。我带着征服者的骄傲而昂首挺胸地走下山去。以为自己是个胜利者。

可是，6年之后，它巍然屹立如昨；而我，颓然如斯。

现在的我一直很难说清，当我们的脚步日渐深入自然的腹地的时候，每次劳累的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是赏景？多了浮躁和匆忙；是征服？少了最自然的徒步和真实。自然的怀抱逐步被人类打开的同时，人类污浊的足迹便印上了自然原本最本色而纤尘不染的幕布。

可是，每次走近自然的时候，静静地凝神望他一眼，我似乎都能感觉到他依旧神定气闲地站在即将到来的人们面前，温和地摊开了他的双手。年轻山水的是这样，老的山水也是这样。那手，宽厚而大气。在山面前，我感觉自己渺小；在水面前，我感觉自己流俗。

于是，竟至于滞步不敢前行，我只担心自己欣赏不了，辱没了诸多他坦坦荡荡地呈现与我的一切。

可是，不管你会不会欣赏，它还是毫无保留地存现一切。它一直如此。把自己最大程度地袒露在或是雅致或是庸俗的人类面前，任你赏识或是贬低唾弃，自己，微笑或静默。

微笑和静默是不是摧毁世间所有粗陋和欲望最好的武器？

一如现在，在一个失败者的我面前，它，安静地陪着我。并不打扰，更不唾弃嘲笑。山，是最好的拥抱，还有静默，是最好的理解和安慰。理解并安慰着一个和它一起注定要老去的女子。

那么，在这样的一个旷达而仁厚的智者面前，还需要谈‘征服’的字眼么？

想着年轻的琦在山顶雀跃的样子，我，安静地躺着，微笑地伸出我的手和黄山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