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6日<br />今天准备去爬苍山。<br />上次来大理时就有山上人家介绍说苍山顶风景极美,但是海拔有四千米,很难上去。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总想领略一下大理的极顶风光。苍山也叫点苍山,就是武侠小说里常见的那座名山。点苍号称十九峰十八溪,南北纵列,秀美滇中,虽有四千米高,依旧草木繁茂,鸟语花香,这是南方高山,与北地不同之处。<br />起床后把背包收拾了一下,捡出这几天暂时不用的物品收在一起,交与活泼可爱的店家小妹阿凤保管。登苍山必备的东西其实不多,除了一整套露营用品外就只有头灯、油炉和登山杖之类。出门去买煤油,几经打听,找到古城里唯一一家卖煤油的店铺,不料店家起得晚,还没有开门呢。在街里转了几圈,九点半钟过后才买到煤油,十点二十二分,背着大包出发了。<br />昨夜下了雨,今天是个大晴天。蓝天下苍山显得分外凝重,苍翠之极,山顶浮着片片白云,飘动灵致;太阳暖暖的照着,我顺着苍山门、三月街向西,穿过山脚一座村落,缓缓爬上山去。<br />苍山半腰以下,山势并不陡,时有马帮驮着游客上下。游客坐在马上,有的坦然,有的紧张,女士们还不时尖叫着,伴着清脆的马铃声,很远就能听见。我上午时的体力从来都不好,每半小时左右停下歇一阵,喝点水,紧束一下背包,再慢慢向上。前年走过这段山路,所以心里有底,并不着急。<br />到了山腰中和寺,已是中午时分,在寺前小饭店里点了两盘菜、一瓶啤酒,在回廊里坐下慢慢吃着。有一盘蘑菇叫羊肝菌,生得肥厚,有点苦味;记得前年来这里时吃的蘑菇叫见水青,这里的古怪菌类就是多。<br />饭罢,有点懒困,倚躺在长椅上睡着了。三点多钟时被一群游客的喧哗吵醒,起身转了一圈,到上面不远处的玉带路看看。<br />路口坐着两个保安和一个安徽电视台的记者,跟我聊得很热闹。保安说上星期开始翻修玉带路,向左向右都不准通行,凤眼洞、龙眼洞什么的都到不了。我说玉带路这么平整了还要修?这样一来左右都不让走,游客岂不是没处观光了,只有向山上爬?上面又没什么景点,亏大了。<br />正说着,过来两位洋人领着几个蹦蹦跳跳的洋娃娃,热热闹闹的向左拐去,保安急忙过去阻止,连比带划讲了半天,洋人们很不高兴的向上爬去了。保安回来苦笑着说,洋人老大不愿意,要求赔偿损失。我笑道:人家说的有道理,你们又不贴告示通知游客!两个保安分辨道那是上级政府安排的事,我们有什么办法!责任既然说到了政府头上,也就没什么可讲的了。<br />下午四点半左右和众人告别,我背起背包向上爬去。<br />上面不远处有一座高地旅馆,有一些登苍山的信息,我尽量详细地问了,旅馆的人也不是很清楚。再向上登,崎岖的山路口一棵树上挂着英文牌子:way to top。看来是这条路了,不知道为什么不写中文?只有洋人来爬苍山吗?<br />向上的山路少有人迹,偶尔可见路边有一个塑料袋、塑料瓶什么的。山路很快变的陡峭起来,蜿蜒进了密密的山林。夕阳斜照进浓绿的针叶林中,纵横光带远近相间,树顶稀疏处透出蓝天相衬,树下堆积着厚厚的枯黄落叶,硕大的松果半埋里面。我取出登山杖拄在手里,双腿不再那么吃力。迎着满坡残阳在密林里穿行真是一种享受,虽然要背着四、五十斤的背包,也觉得不虚此行。<br />渐渐走到高处,远方有山峰耸立入云,应该就是苍山十九峰里的角色了。满山茂密的林木把山峰紧紧的裹起来,好像是树木堆砌出的高峰一般;相比之下,北方的山峦就没有这么茂盛的植被,那里的山总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裸露着土石,像一片片可怜巴巴的补丁似的。<br />不知不觉已经到七点多钟了,山路更加难走,有时要在巨石上攀爬,撑着登山杖也感觉不方便。夕阳渐渐落进山背后,四周阴暗下来,当地人说要到八点钟才会天黑,我估计九点钟以前山路上都会有充足的光亮。路很崎岖,路边蔓延的灌木总是挂住背包,不时有山花开在路旁,白色的花瓣上点缀着红斑,半垂着,在徐徐晚风中摇曳。想起徐志摩的诗句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br />八点多钟了,远处的景物已经慢慢看不清楚,肚子也饿了,空腹力虚更不好过,山下高地旅馆的人说三个小时可以到达前方路标处,而我已经在陡峭的山路上挣扎四个多小时了,心情急躁起来,路旁的花草也没有兴致欣赏了,急匆匆的赶路。<br />九点过后,天几乎全黑下来了,抬头看见点点星光浮现在深蓝的夜空,衬着条条白云,空旷遥远。山下的大理城已是灯火辉煌,街道和房屋错落有致,映在满城灯光里,彩灯勾勒出的城楼轮廓更是气势不凡。昨天夜里在街上时为什么没有这么强烈的印象呢?总是要在离开后远眺回想时才分外留恋。现在的我困在黑暗的山径上,恨不能飞下山去,投身繁华街市中,脚下这条陌生、陡峭、古怪的山路看起来多么可憎!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吃了点东西,穿上外套以抵挡日落后的寒风,戴上头灯继续赶夜路。<br />走了一会儿,曲折盘复的山径永无尽头一般,脚下不时磕磕绊绊的,如果不小心崴伤脚就麻烦大了,并且夜里很容易错过路旁的标志牌,考虑了一下,我决定找地方休息。<br />前方的山路宽了一些,有两米左右,地上满是怪石突起,实在不是扎营的好选择,我左试右试,勉强搭起了帐篷内帐。先打开背包,取出油炉点起火,烧着一饭盒清水,然后把外帐在内帐上披挂好,在遍地乱石里艰难的打下地钉。这种山脊附近经常夜里刮大风,不知道我运气如何,看今夜星光灿烂的样子,应该不会下雨,但是这样的高山上谁说得准呢?老天保佑啦。<br />水开了,煮好面条来不及吃,先放在一边。把背包等杂物拾掇进帐篷,铺好睡垫、睡袋,钻进帐篷里,拉上帐门,把寒风和黑暗都关在外面。挂起头灯,一团光亮,好暖和啊!拿过热乎乎的饭盒来,掀开盖子一看,面条已经粘成一大块面坨了,我叹了口气,拌上酱菜,吃了起来。胃口有点不好,也许是三千多米海拔处劳累之后,一时还不太适应吧。饭后整理了一下身边的零碎物品,换上干净的内衣钻进睡袋,脚上套了一双厚袜子保暖,熄灯安歇了。<br />身下的石头遍地尖角突起,硌得难受,左躺也不是,右躺也不是,干脆仰面睡着,让满地的石头硌着后背好了。山路有些倾斜,我睡着睡着就慢慢滑到睡垫外面去,不时惊醒,裹着睡袋像个大青虫一样蠕动着挪回垫子上。<br />山里的夜并不安静,夜鸟飞过,怪叫莫名,各种小虫子哼着夜曲来来往往。我起先开着头灯睡,反正LED的灯泡很省电的,但是很快引来一群昆虫围着帐篷飞舞,爬来爬去的,很讨厌,只好熄了灯,孤零零的有点害怕,迷迷糊糊地睡着了。<br /><br />6月17号<br />早上五点半钟就醒了,身下高低不平的石头硌了一夜,浑身酸痛,翻身再睡。六点多起床,看朝阳隐在云后,天气有点不妙。煮上早饭,饭罢拆散帐篷,擦净夜里的凝水,晾了一会儿,收进背包里,打扫干净,废弃物收进垃圾袋,八点半钟出发。<br />走了二十多分钟,山路转角处,出现一小块平地,绿草如茵;可惜啊,昨天为什么不多走片刻在这里扎营呢?吃了一夜苦头!这就是我的命运么?<br />天气慢慢阴下来,冷风阵阵,大团的云雾飞一般的飘向山顶,很快我被笼罩在湿乎乎的雾气中,雾气渐散,下起小雨来。走路时还好,一停下来就冷得打颤,穿上冲锋衣又湿闷得难受。<br />十点二十分上下,见到路旁大石上画着路标,向右去烟雨亭,要三、四个小时,路很难走;向左去山顶电视台,要一小时;我向左转。<br />路比昨天的好走多了,地势开阔,大片大片的野花开在草丛中,一层层一簇簇,仿佛是花的波涛不断涌来。小雨还在下着,远处盛开的山花迷朦不清,衬得近处花朵分外清晰逼人。花色多为黄、白,也有红、紫等颜色夹杂其中,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伸向雾气深处,穿行在花与雾之中,恍如仙境,惬意之极。又走了一小时上下,十二点钟见到一块石板路标,向左走去洗马塘,向右去山顶电视台,有四十分钟路程。我把背包、登山杖等靠在路标旁,去山顶电视台问路。<br />去电视台的路穿行高处,盘旋而上,渐渐进入云雾极浓处,风景也更美妙。大片片 白色、红色花树在山坡上盛开,正所谓如火如荼,可惜雾气太浓,远处的景物看不到了,若是晴日,不知道会有多么壮观。下午一点钟时,精疲力尽的我仍然在时高时低的山路上攀登着,突然间头顶的浓雾中赫然突出了一团巨大的阴影,如史前巨兽一般狰狞可怕,被雨雾冻得手脚麻木的我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才明白是电视台的碟型天线塔矗立山颠。<br />电视台是几间高低错落的大房子,门前刻着:“大理电视台,海拔4092米,世界之最”。是不是真的世界之最不知道,总之是够高的了。<br />屋里有两个守塔人,很热情地招呼我,给我讲了很多情况。原来电视台不是地图上所标示的在中和峰上,这座山峰其实叫小岑峰,地图上的海拔也标错了。守塔人说今天雾太大,风也很大,去登苍山的最高峰马龙峰是不明智的,因为马龙峰的山路非常危险,有一段极狭窄的山梁最好组队结绳而过。我深以为然,虽然我的目标是登上马龙峰,但是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还是不要坚持的好。从电视台向北去烟雨亭,路比较好走,我可以选择走这条路,或者原路返回中和寺,明天再说吧。<br />回到路标处,背上行李,向西几分钟就到了洗马塘。潭面不甚宽阔,雾蒙蒙的,对岸看不清楚,潭边花树成林,景色不俗,如果是晴天该多好!明天的天气不知道晴雨。<br />选好一块平坦草地扎营,一大碗热汤面下肚后,已是下午四点,小雨不停,在帐篷里倒头便睡。雨声稠密,时大时小,敲在帐篷上。这样的雨天,精疲力尽后暖乎乎的睡上一觉真是幸福。忽然想起早上吃完早饭时,饭盒剩下最后两口饮用水,我很珍惜的喝了一点点,正在端详时,一只苍蝇倏忽飞来,一头扎进水中,浮动挣扎;我瞪了它半晌,叹气道:“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何必要这样跟我过不去呢!”无奈将水倒掉,可惜了那最后一点干净饮水。<br />睡到五、六点钟醒来,背包在路上淋了雨,现在潮气弥漫开来,帐篷里有种湿漉漉的感觉,换了衣服,记日记。再睡,醒来做了晚饭,吃完晚饭已是夜里十点多钟,熄灯睡觉。附近溪水潺潺,如安眠曲,有时又觉得有点吵闹。<br /><br />6月18号<br />一夜雨,时而滂沱,时而淅沥,天明时仍旧不停。掀帐看时,满山乳白色的云雾漫卷风中,如野马奔腾。躲在帐篷里,裹紧睡袋,半睡半醒,想起一些陈年往事,于此杳无人迹处回想尘世,恍觉人生如梦。不知不觉中雨渐渐停了。<br />八点二十分,因为一夜雨未停,帐篷里的湿气透不出去,聚了满帐的水滴,很讨厌。做了热乎乎的早饭吃,然后轻装向玉局峰攀去。<br />玉局峰不甚远,海拔4097米,苍山十九峰中,除了4122米的马隆峰外数它最高了。山路很陡,乱石满地,大约四十分钟上下后看见了雾气翻滚中的峰顶。峰顶大风猛烈,只有五、六米方圆,一个半人高的石堆立在中间为记。徘徊片刻,山峰三面陡崖,只有满天大雾,远处什么景色也看不见,一丛丛的杜鹃花盛开在脚下悬崖石缝间。<br />下了玉局峰,收拾帐篷,帐篷里外全湿了,我胡乱擦了一遍,干脆就这么湿漉漉的装进背包。拾掇好行囊,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东西遗漏。向小岑峰走去。整个苍山顶湿气太重,什么都是水淋淋的,沿途又有雨雾来袭,我也不去管它了。在小岑峰电视台逗留片刻,向山下烟雨亭出发。<br />下山的路绕来绕去,很是崎岖难走,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后,到达烟雨亭。休息了一会儿,吃点东西。又向前走了不久,迎面突然出现了一行六位背包客,彼此都很意外的打招呼,他们是大理城里的户外爱好者,对这一带很熟悉,告诉我前方要走二十多公里盘山路才能到山下,劝我和他们一起回去,走中和寺下山好些。我听从了建议,和他们一起返回。到达去中和寺的路口时,已经傍晚六点四十多分,至少要三个多小时才能下到中和寺,那时天早就黑了。我在山上跋涉了一整天,疲惫之极,再走夜路下山,万一失足受伤就什么旅行计划也没有了。安全第一,我干脆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了洗马潭附近扎营,七点半左右到达宿营地点。<br />人多了就是热闹,大家乱哄哄的忙了一会儿,扎好帐篷。两位女生忙着煮饭,我们五个男子汉凑在一起,想用附近湿淋淋的枯树枝生起火来。我贡献出半瓶煤油升起一堆火,大家七手八脚的忙了半天也没把湿柴火烘干,当然更点不起篝火了。我淋了一天雨雾,身上一直湿漉漉的,脚上的鞋子也浸透了水,觉得有些不舒服,便钻回帐篷休息去了。<br />迷迷糊糊中听得一阵哗哗雨声,又下起雨来了,苍山真是没有办法,气候变化跟天气预报完全没有关系的!大家一片喧哗,忙着收拾东西进帐,都躲进各自的小窝去了。一位女生喊着我说:饭做好了,给你放帐篷门口啦。此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了,我拉开帐门,谢过她,把热乎乎的饭盒端进来,好暖和啊!弄了点水,开始吃饭。<br />吃了几口米饭,有点夹生,估计是因为突然下雨被迫停了火,菜还算熟;这也算不错了。我大声喊着是谁做的饭?哗哗雨声中右侧帐篷里的女生说怎么啦?我追问到底是谁做了我的饭?女生有点心虚说下雨啦没时间啦是不是有点夹生没办法多包涵吧!我继续喊着那到底是谁做的饭?女生说你到底想干嘛?我说没什么,就是热乎乎的饭吃起来太舒服了想谢谢做饭的。女生恼羞道:“原来如此!我靠!气死我了!”看来云南妹子是有够泼辣的!<br />吃罢饭,雨太大,也没什么活动了。今天我足足在苍山上跋涉了十个小时,全身又酸又痛,双腿更是疲惫过度,还浑身湿乎乎的,睡袋帐篷也都渗了水,凑合睡吧。十点二十三分。<br /><br />6月19号<br />一夜豪雨,早上还在哗哗的下着,真厉害!好像是老天爷家的马桶漏了一样。躺在帐篷里暖和和的,昨晚潮乎乎的睡袋已经焐干了。半梦半醒到九点将近,雨渐渐停了,大家钻出帐篷收拾行装,看天气一片密云雨意,他们干脆也不爬马龙峰了,反正这样的天气也爬不上去。我决定和他们一起从电视台下山,搭车回大理。遥望洗马潭一带依旧雨雾漫天,我们向小岑峰攀去。<br />看遍了一路上的满山杜鹃花,又下起雨来,身上全湿了,背包也渗进了不少水,下山再说吧。这是我两天来第四次走这条路,大家知道了大为惊讶,说本地像我这样的人的确未见,太可爱了。不知道是说我笨得可爱还是倔得可爱。现在有同伴,一路上说说笑笑,艰险湿滑处彼此照应,比前几次好多了。十二点将近到达电视台,那两个守塔人看见我又来了大为惊诧!才两天工夫,我已经第三次见到他们,成了熟人了。屋里有电炉,大家围坐着,暖暖身子,烤了点馒头片垫垫肚子,十二点半钟继续下山去。<br />昨天走过这条路了,这次又是和当地伙伴一起走,没什么麻烦。过了烟雨亭,在雨中到达昨天差了一点没走到的杉飔亭。亭里刚有另一伙当地背包客到达,他们在雨中走了一个小时背包就全湿了,睡袋甚至能拧出水来,正在犹豫;向我们了解了山上的情况后,也决定不登山了,原路返回。哈哈,看来我是所有人中最牛的了,已经在山上跋涉了四天。<br />搭乘当地伙伴的汽车,在盘山路上绕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山下。苍山的确陡险,路太难走了,天气更坏。<br />下午四点多回到了福馨庭院,房东一家见到我很高兴,迎上来说:担心你下不来了呢!<br />住进一楼的一个单间,先把寄放的换洗衣物取回,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内衣。打开背包收拾物品,所有物品全湿了,一一晾晒,摊了一屋子,满床满地的;该洗的洗了,晒在院子里。天上时不时飘着雨丝,这几天总是断断续续的下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晾干。<br />房东一家很有兴致的问我行程如何,经历如何,照顾客房的小妹阿凤更是大感兴趣,跃跃欲试。我看有机会的话,她一定是头好驴子。在街上吃了白族风味的晚饭,打电话和同伴联系,又上网看了看。到今天一同下山的朋友那里拜访,大家讨论了苍山十九峰连穿的事情,告别。<br />回来休息,躺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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