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在帕米尔高原上

一、九个月没看见绿色的“杨排长”

帕米尔是鹰的世界。鹰的世界里有一群太阳的儿女

最早知道帕米尔，是60年代那部《冰山上的来客》的电影。苍劲的雪山以及那群守着雪域高原的边防军人和那首余音袅袅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歌曲，真美。这部电影从七、八岁到三十多岁，我看了不下一、二十遍，随后，留下的是一大堆的思绪：帕米尔、雪域高原、塔吉克、阿米尔、古兰丹姆、杨排长......

长大以后，知道了“万山之祖”帕米尔，知道了慕士塔格、公格尔、塔什库尔干、石头城、公主堡、红其拉甫…..

和那些边防军人接触后，又知道了卡拉其古、卡拉苏、吾甫浪、克克吐鲁克、科西拜勒、5042哨所……

不知为什么，帕米尔高原叫了“葱岭”。我查了案头不少的书籍，都这么简写到：“帕米尔，古称葱岭”。后来，才知道，葱岭是汉语，葱岭因其多野葱而得名，史书即有记载。

我是在酒店里听了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后才决定从喀什奔帕米尔的。

——一群作家和记者最先到达了漫天白雪的克克吐鲁克边防连。

连长、指导员一说起他们在没有电视、没有菜、没有人的孤独世界里很英勇时，来访的人竟落了泪。

指导员说，克克吐鲁克的意思是“鲜花盛开的地方”，现在你们见到诗意了吧，草都没一根。在这儿，改造自然、征服自然，全是鬼话，太难了。

正说着，一个姓杨的排长把一桶刚从雪山上挖来的冰放在了火炉上，红着黑紫的脸，忸扭捏捏地蹭过来，面对陪同来访的人的团政委，欲言又止。政委催他：“有话尽管说。”

“我想......我想请个假，跟您的车到明铁盖山口去。”

“干啥？”

“看草！”。

“看草？”大家不解地问。

“我9个月没下山了，忘了绿颜色是啥样了。草该发芽了吧？我只看一眼就行。

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想到杨排长会为这件事请假。

大家沉默着。慢慢地，所有的人眼眶都红了。

团政委像下了最大的决心，慷慨地一跺脚，说：“给你5天假，跟我们到团部，看树去！”

读这段时，我的眼睛模糊了，连绿色都忘了的军人啊。

从我家三楼的阳台上抬眼望去，我家院前不远的公园里，长着郁郁葱葱的柳树、杨树和鲜花……

我决定，上帕米尔去，看看那群连草的颜色都忘了的边防军人。

二、上帕米尔

那天早上，我独自搭乘一辆桑塔纳出租车去了帕米尔。司机不苟言笑，我便少了话题。拿起书，翻阅着帕米尔的历史。

帕米尔是塔吉克语“高而平的屋顶”的意思。屋顶上，大山之间的八块平原组成了偌大的帕米尔，当地人称“八帕”。清王朝鼎盛时期，一度囊括了整个帕米尔，清王朝衰落后，“八帕”被沙俄和英国势力强占去了“六帕”，我国只剩了“两帕”。

帕米尔又是世界地理上的“山结”，以帕米尔为根，地球上“长”出了一系列高山大脉，北面是祁连山，阿尔金山、昆仑山、兴都库什山、厄尔布尔士山、高加索山、南边是喜马拉雅山、喀喇昆仑山、苏来曼山、扎格罗斯山、托罗斯山，世界上14座8000米以上的高峰都与帕米尔有关，因此，帕米尔又称“万山之祖”。

车出喀什噶尔一直沿着314国道蜿蜒的荒漠、高山草甸、寒漠雪线之上行驶。

海拔7775米的“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山与海拔7719米的公格尔峰遥遥相对，它们是西昆仑山的高峰，素以峻峙峭拔而闻名。

卡拉库力是塔吉克语“黑湖”的意思，在帕米尔高原慕士塔格山下，海拔3600米，面积10平方公里，水深30米，是高山冰蚀碛湖。山下的卡拉库里湖水湛蓝无比，牦牛在草甸上逐水草而漫步。

在卡拉库里湖边，我下车前往湖边取湖水饮用。取完水回来，刚到车前，那个不知何时骑着自行车的外国男青年正低头收拾他的自行车。

我猜想，他一定是那种永无止境探求未知和寻求惊险的欧洲青年自行车探险队员。

那青年见我过来，先向我打招呼。我用英语与他闲聊得知，他们两男两女是新西兰奥克兰大学的学生，乘飞机到巴基斯坦，骑自行车穿过红其拉甫到喀什噶尔，从喀什噶尔再骑到乌鲁木齐，从乌鲁木齐飞北京、上海回自己新西兰的学校。

“夜晚在哪儿休息？”

我关心的是冰封雪原下他们的宿营问题。

“有睡袋，走到哪儿就睡到哪儿。”

我突然为自己这种租着出租车的旅行而惭愧了。

离开卡拉库里湖，到达布伦口山口，见一对外国男女夫妇坐在路边的石基上休息。

车速很慢。蓦然间，我瞥见那男子身边竟坐着一个5、6岁的金发碧眼的小男孩。

我毫不犹豫地“命令”司机停下车来，疾步走向那一家3口。我冲那两夫妇友好地点点头，径自走向那小男孩，摸着小男孩那冰冷的小脸。小男孩瞪着大眼睛，望着我与他父母的一问一答，手中的食物有点凉。

这是一对来自意大利的年轻夫妇。他们要让他们的儿子从小知道自然的力量。我想。

离开他们时，我递给他们几瓶中国的“绿茶”，祝他们好运常伴。

据说，帕米尔是中亚和世界人类生命的最早发祥地，不然，意大利夫妇怎会带着他们的儿子来“考察”这距今一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的驿站遗址和闻名世界的丝绸之路呢？

历史学家说，世界人类最早是在帕米尔高原繁衍起来的，以后，从这里分为去亚洲、欧洲、非洲的若干支。又据说，蒙古人种也是从这儿走向西伯利亚，跨过白令海峡到了北美洲、南美洲的。

上山的途中，有了不少的柯尔克孜、塔吉克牧民和他们的毡房，羊群在草甸上吃草。

塔吉克人是中国唯一的欧罗巴人种，皮肤白皙、粗糙、头发金黄黑褐、眼睛碧蓝灰褐、嘴唇薄、鼻窄头翘，女人体态丰满，男人满脸大胡子。塔吉克人是俊俏的。但也有一点悲哀：塔吉克人没有本民族的文字，惟有他们操的波斯语可与操突厥语的维吾尔人区分开。

塔吉克人有鹰似的鼻子，有鹰笛，有鹰舞。

我来到了那座世界屋顶上的小城塔什库尔干。我还记得小时候那首小提琴曲《太阳照亮了塔什库尔干》，极其欢快，流畅，优美。

三、石头之城

塔什库尔干是维吾尔语“石头城”的意思。

塔吉克源自“塔吉”这个音节，原意为“王冠”，是由“塔吉达尔”（戴冠之人）、“塔吉叶克”（独一无二之冠）等词演变过来的。因为塔吉克的祖先，大英雄鲁斯塔木总是戴着一顶特别的王冠，以束住蓬乱的头发不影响拉弓搭箭。他最终以自己雄狮般的气概战胜了所有残暴、黑暗的势力，统治着从西方到东方的土地。他的臣民们便仿照大英雄的王冠，制出种种色彩绚丽的“塔吉”戴在头上，表示自己是公正国王治下的幸福臣民。

我来到了离小城仅几十米远的石头城。

石头城是2000多年前羯盘陀国的国都。汉代，这里是西域36国之一的蒲犁国王城，唐时为葱岭守捉驻地，清代先后设立过蒲犁厅和蒲犁县。

石头城现在已是一片废墟，城中建筑物已全部倒塌，城内布满巨石。

守护着石头城的那位塔什库尔干县文管所的塔吉克中年男子，告诉了我们一些有关石头城、羯盘陀国、玄奘等的断断续续的故事。谈话中，他脸上的沧桑不难告诉我，塔吉克人是坚韧和坚毅的。据他说，今年，一场暴风雪摧毁了塔什库尔干县的3个牧业乡,牧民们又坚毅地在原地上开始了新的生活。

人说，塔吉克人是太阳的子孙。

有这样一说：“以其祖先之出，母则汉土之人，父乃日天之种，故自称汉日天种。然其王族，貌同中国，首饰方冠，身衣胡服”。

这里有个来自“大唐西域记”关于公主堡以及塔吉克人的传说。

“昔波斯王谴派迎娶汉家公主。迎归至此（公主堡），时属兵乱，遂以王女置于孤峰，峰极危峻，梯崖而上，下设周卫，警昼巡夜。时经三月，冠贼放静，欲趋归路，女已有娠，使臣俱惶，谓徒属曰：王命迎妇，属斯寇乱，野次荒川，朝不谋夕，吾王得威，妖气已静，今将归国，王妇有娠，顾此为忧，不知死地，宜推首恶，或以后诛”。

敢于野合的王女根本不怕，反曰：“勿相尤也，乃神会耳，每日正中，有一丈夫从日轮中乘马会此”。

于是，未婚先孕的公主在石峰上筑宫起馆，自立为王，并把这里治理得井井有条，异国邻邦纷纷称臣进贡。

这便是塔吉克人太阳子孙、汉家公主的来历。

公主堡在县城外60公里的崇山峻岭间，我无法前行。给自己留点儿帕米尔的遗憾吧。

四、捎上我媳妇吧

从山城塔什库尔干下山时，车驶出县城20公里处有个边防哨卡。路边一名穿着军装的边防军人和一个女子在向我们招手搭车。

那边防军人黑紫的脸庞，硬茬般的头发，那女子身着花格衬衣，脚穿沾满泥土的布鞋。

“师傅，能捎我媳妇到喀什噶尔吗？”那军人隔窗问我。

我对兵是有感情的。

那军人脸上漾出了笑容，“我们在这儿等了好几天也没有下山的便车，谢谢你们了。”他递给我他的军官证让我看。

我说：“不用了，你这身军装就是身份的象征！”

他笑眯眯地说：“你真会说话”。

他把几件行李放在后座上，他媳妇怯生生地坐进车里。

他俯身搂着他媳妇的头悄悄说了声：“到喀什噶尔给我打电话。”

车启动了。望着远去的丈夫，那女子的目光久久才收了回来。

我怕那女子担心坐在两个男人的车里，就主动给她讲了我上帕米尔的目的，我的工作，我的职业等。

那女子这才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我聊起来。她和她的兵哥哥丈夫是甘肃平凉人，丈夫到帕米尔守边防已有7、8个年头了，每年她从平凉乘汽车到兰州，在兰州乘火车到乌鲁木齐，从乌鲁木齐坐班车到喀什噶尔，从喀什噶尔搭顺路车到塔什库尔干，单程就得7、8天。她说她已“走”了5个年头了，还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我说：“你愿意继续这样吗？”

她说：“比在老家强多了”

我坐在车前排，忽然想起了“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的歌词来。

边防军人姓赵，31岁，是那个边防连的连长。

到塔什库尔干，寻找的是对帕米尔、慕士塔格、卡拉库里、石头城、塔吉克的感受和认识，同时也是为了见见那位想请假看草的杨书成的。“杨书成”没见着，但我见到了赵连长。我不知道这位来自甘肃平凉的驻守在帕米尔边防连的赵连长现在是否在边防连想着他的媳妇，但到喀什噶尔后，我们把他那位要回平凉的媳妇一直送到边防团的家属院。

看着赵连长的媳妇与那些她熟悉的边防军人的妻子们高兴地拉手拉话时，我们才告辞了帕米尔，告辞了喀什噶尔这座充满异域风情的中亚小城。（2000-05-03
叶城）

帕米尔高原旅游景点：

1、帕米尔高原。在新疆西部，是中国最壮美的雪山高原，平均海拔3600米，年平均气温仅3.4度，每年9月开始大雪封山，到次年5月才开始冰雪消融，一年间仅5个月道路可以通行。

2、塔吉克族。居住在雪域高原帕米尔山脉间的塔吉克人，是中国境内原住民族中惟一操印欧语系、有雅利安血统的民族。塔吉克族源自中亚地区的一个古老民族，其族源可上溯到公元前10世纪居住在帕米尔高原东部使用东伊朗语的一些部落。公元2-3世纪，在新疆塔什库尔干一带出现了羯盘陀国，其国人是中国塔吉克族的远祖。塔吉克族人在这一地区不断发展，出现了一些小村落，到17世纪后帕米尔西部和南部的许多塔吉克族人也迁来，成为中国的塔吉克族人。

“塔吉克”这个词，源自“塔吉”这个音节，原意为“王冠”，是由“塔吉达尔”（“戴冠之人”）、“塔吉叶克”（“独一无二之冠”）等词演变过来的。因为塔吉克的祖先、大英雄鲁斯塔木总是戴着一顶特别的王冠，以束住蓬乱的头发不影响拉弓搭箭。他最终以自己雄狮般的气概战胜了所有残暴、黑暗的势力，统治着从西方到东方的土地。他的臣民们便仿照大英雄的王冠，制出种种色彩绚丽的“塔吉”戴在头上，表示自己是公正国王治下的幸福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