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散记,顾名思义,结构上可以松散一些,不必刻意组织语言,不必考虑理真情切,更不必 搜肠刮肚,食绝句而吐艳词,只需将所见所闻以直叙或夹叙夹议的方式一一备案即可,所以非 常适合我这种懒人。 这就好比小时候写暑假日记,每天所写之事无非是看了什么书,做了什么事,外出遇到什么见 闻。当两个月的假期结束,攒下几十篇日记时,就可以在日记本扉页上用水彩笔自己画个封面 ,题为“暑期散记”,如此一来,数十篇前言不搭后语的日记便可在瞬间结合成一个整体,并有 意想不到的蒙太奇效果,实在是一笔无本买卖。 闲扯了一通,还是回到“白洋淀”上来(有了这个主体,我们才能够形散而神聚)。就我们这代 人而言,对白洋淀的初级印象似乎来源于孙犁的《荷花淀》,这大概是篇中学课文,当中真正 描写荷花的只有如下一段“她们奔着那不知道有几亩大小的荷花淀去,那一望无边际的密密层层 的大荷叶,迎着阳光舒展开,就像铜墙铁壁一样。粉色荷花箭高高地挺出来,是监视白洋淀的 哨兵吧!”。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段文字的确算不上优美,但结合上下文来说,比喻还是非常 贴切。多年以后重读此文,才明白为何一直一来都只是把白洋淀当作抗日纪念地,而从未有去 欣赏一下风光的冲动。 我之所以会在周六早上成功抵御住瞌睡虫的引诱,在炎炎夏日中只身跑到200公里外的白洋淀,原因有二。第一,近来非常思念西湖的荷花。虽然我并非执着如《东邪西毒》中那位总是惦记着赚钱回家看桃花的盲剑客,但白洋淀“荷花大观园”的称谓还是令我心动不已,即便考虑到会有“桔生淮南则为桔,桔生淮北则为枳”的风险,但如不亲见,又怎么会甘心。第二,“七七事变”纪念日刚过,跑到白洋淀即使看不到可比西湖的荷花,能凭吊一下抗日英烈也是是好的。 车站买票和上车补票 从知春路坐826晃悠到木犀园长途车站的的时候已经是早上10点过了。匆匆忙忙跑到西售票厅买 到安新的车票。一问票价,35元车票加1元保险费。售票员jj友情提示说:“车快开了”。当下不 及细想,付钱买票,到停车场中找到去安新的那趟车,验票上车。不一会儿,汽车开动,随车 售票员开始让没买票的人补票,居然只要25块,这才发现这一车大部分人都没有在上车前买票 ,只有我老老实实支援了车站建设。坐我旁边的小女生见我有些郁闷,冲我微微一笑道:“经常 坐这趟车的人一般都不在车站买票,太贵了”。唉,看来做良民还是有一定代价的。 十八罗汉、七仙女与红色娘子军 熟练用运“吃亏便是占便宜”的阿Q精神胜利大法,我迅速从摆脱郁闷,并开始和坐我旁边,看上 去大致和我同龄的当地女生攀谈起来。 yelz: “每个周末都回家过?” 女生: “不呀,上次回家是五一,都不太想回去了,太麻烦,又累,每次在家里只能呆两天”。 yelz: “不回家,你爸妈会很想你的,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女生(腼腆一笑):“有啊,我有个姐姐,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见yelz满年不信,她接着解释说:“我们那里管得比较松,封建思想又比较重......” yelz: “这...也太松了一点,那你弟弟应该是最小的一个了吧,很幸福哦,4个姐姐”。 女生:“我弟弟挺懂事的,快上高中了,其实在我们那里想我家这种情况的还很多,我这一辈的 兄弟姊妹有十八个”。 yelz: "哇,十八罗汉,厉害了"。 女生:“十八罗汉倒是没有,不过我们那里有家人一共生了七个女孩儿,就是没有儿子,被叫做 七仙女呢”。 yelz: “太强了,七仙女再加上你家四个女孩儿,都是红色娘子军一个班了,你弟弟正好做党代 表,责任重大啊”。 女生:“......” 终于体会到黄宏为什么老是说自己的小品创作来源于生活了。 伪装学生和疑似艺术家 伪装学生和疑似艺术家实际上都是指同一个人。不错,此人就是鄙人yelz。 到安新车站时已经是下午1点过。下车后便有很多三轮车夫围上来要载你去码头。挑了个把“忠 厚”两字写在脸上的师傅,谈好价钱,由他带着出了车站,直奔码头方向而去。 “你还是学生吧”,师傅说。 考虑到以学生身份作为掩护较为安全(没人会笨到去打劫穷学生吧),更考虑到学生身份会在 在将来的讨价还价中占得道德方面的先机(父母的钱,当然能省一点是一点罗),我便附和道 :“是呀,是呀,还在上学”。 “从北京来,是清华北大的学生吧?” “吾...嗯....” 师傅一边骑车,一边转过脸端详了我一秒钟,敬仰道:“是出来写生,画荷花的吧”。 yelz想起自己并没有带任何看上去像画板的东西,甚至连笔都没有带一只,哪怕是一只眉笔, 所以只好坦白从宽说自己不是"Artist"而只是一个"Moocher". 师傅立即失去了和Yelz谈话的兴 趣,专心骑车。而Yelz也失去了一个跑来腐败的充分理由,变成花父母钱游山玩的"Deadbeat" 了。 总结,如果你有络腮胡,你就具备了成为艺术家的重要先天条件,哪怕你五音不全,蓝绿不分 。如果你在刻意如yelz这般留一段时间胡子,则必然使得你艺术家的潜质昭然若揭。当然,如 果你要去签证,特别是签证去美国,则一定要忍痛割爱,暂时把你疑似艺术家的一面隐藏起来 。 不用划船的船老大和取了媳妇的佛教徒 到了码头,包了一艘船,继续以学生身份讲好一下午90块钱。 船夫是一老一少两人,其实用“一老一少”来形容并不恰当,老的一个不足50,少的一个似乎也 有20好几。两个船夫看上都非常强壮,Yelz若是被他们在芦苇塘中按在船头问是要“刀板面还是 混沌面”,定然是毫无生还的可能。 白洋淀的船和绍兴的乌篷船不同,绍兴的乌篷船在船尾有一大一小两根桨,小桨用手划,实际 上是个舵,而大桨用脚踩,是主要的前进动力。从运动的角度来看,乌篷船兼顾手脚,非常合 理。白洋淀的船在船尾则配置两个同样尺寸的大木桨,完全靠手部力量把握方向并向前推进, 划起来非常有节奏感。可以想见常年划这种船的人上肢肌肉应该会非常发达。 两个船老大轮换着划船,船儿游走在飘满绿色浮萍的水上,划向白洋淀深处。午后阳光强烈, 而船上并无乌篷遮阳,我只好撑把伞坐在船头,偶尔拍拍荷花。白洋淀的荷塘很大,可大多数 时候只见绿叶不见红花,船老大解释说,很多荷花都被先前来玩的人摘走了。 船儿驶到宽阔的水域,我便要求自己试试摇橹。当时船上只有我一个乘客,而两位身手敏捷的 船老大显然豪不担心我会把船弄翻,所以我顺利的接管了划船的工作。两位船老大则悠闲的坐 于船头指点我。我大约花了10分钟才大致掌握基本技术,此后便兴致盎然的划个不停,而船老 大们也不再管我,稍长的一位那出啤酒当风把盏,年青的一位清清喉咙则临水放歌,悠然自得 起来。想来碰上我这样的客人的确是件不错的事,付了钱,自己努力干活,并且以此为乐。 我注意到年轻的船夫滴酒不粘,就问他为什么不喝点儿,是不是担心“酒后驾驶”。小伙子笑着 告诉我说,他不但不喝酒,并且不吃肉。我随口说:“你信佛?”没想到小伙子立刻承认。我正 感好奇,年长的船夫抬杠道:“信佛?那你还娶老婆?” 小伙子不甘示弱道:“信佛就不可以娶老 婆吗?现在只需要五戒,不需要戒色”。我忽然记起类似对话似乎在汪增琪的小说《受戒》里读 到过,当即对小伙子的解释表示附和。随后便和他聊关于佛教的种种,小伙子果然是善男信女 ,什么三世佛,什么禅,密,净宗,说得头头是道。好在yelz曾专门修过一门“佛教文化”,所 以也滔滔以对,不落下风。 新版雁翎队的故事 船划到一处比较狭窄的水道,做年长的船老大忽然脸色一沉! 。。。。。。。。。。。。。。。。。 。。。。。。。。。。。。。。。。。 还好不是要打劫洒家(谈论佛教留下的后遗症)。 他示意我们shut up,然后在船头侧耳凝神倾听起来。年轻船工小心翼翼的问:“有巡逻艇”?长 者点点头,道:“掉头!走!”。随后到船位换下我,自己上阵。小船向侧方划去,很快就钻进 了水边的芦苇丛(有照片为证),七拐八拐,到了芦苇深处。 原来白洋淀是禁止私人船入内的,抓住一次罚款200块,一般来说,巡逻艇出工很少,我也算机 缘巧合,赶上了一次,从而体会了一把当年白洋淀水上游击队“雁翎队”出没于芦苇从中,与鬼 子巧妙周旋的感觉。 顺便说一句,“雁翎队”是我非常欣赏的一个称谓,比之“铁道游击队”,“洪湖赤卫队”之类直白 的称谓有诗意多了。让人联想起古龙七种武器之一“孔雀翎”,太cool了。 正在消失的白洋淀和不该忘却的纪念 白杨淀曾经是华北最大的淡水湖,而到如今,连续七年干旱,水域已经缩小到原来的十分之一 。最缺水的时候,平均水深的时候只有一米。据船工介绍,当地政府花了几十个亿买水来加高 湖面,但也仅仅加高一米,并且由于今下一来的高温无雨,水位又降了半米。说到这里,两个 船工也是一脸愁容。看来,水源问题不解决,白洋淀真的有消失的危险。 参观了雁翎队纪念馆,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馆中主要介绍的人物是雁翎队第三任队长赵 波,也就是《小兵张嘎》和《新英雄儿女传》的原形。赵波老人到今天依然健在,据说是当年 毛主席特别批准的全国10个可以终身持枪的人。再加上《小兵张嘎》和《新英雄儿女传》的深 入人心,赵波自然是当地人宣传的重点。而令我有些遗憾的是,资料馆里并没有介绍第一任和 第二任队长的任何事迹,或许他们在赵波上任之前就已经牺牲了,对于他们,我们是不是也同 样不应该忘却呢。 最忆是江南 白杨淀之旅结束了,我没有看到我想象中如"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情景。北方水乡也真的远不如南国水乡那么细腻温婉。原本是想借白洋淀缓解一下对江南的思念,可以结果却让这思念更深了一层。唉,“能不忆江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