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上草原返游记 1 山势一直逶迤,如同长绳子 捆绑地气闷。睡意。 几个人的鼾声细微。雨雾,压了过来, 又一闪,是山,劈面而来。 泥金小庙。然后就是灰色村庄,村庄,掉落在寂静的峡谷中, 微雨中霉烂着。低矮的青砖围墙。门框湿黑,猪在泥泞中打滚。 几个半大的野孩子跑过公路,肤色泥黄,脸上还是缺乏变通的倔强神情 但并不追着看车,象我们当年 而是径直穿过,好象这中巴旅游车不过是养熟的狗群。 浓郁的湿皮子味里,我又嗅见了那黑暗门洞里熟悉的气息: 呵斥。猪潲。臭袜子。烂木头味。 那时夹道的斜雨下,我们说不出猪屎味中夹杂的寂寞。 此刻,明悟了,却麻木地没什么可说。 或者,仅仅是畏惧:我们曾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过吗? 几年的城市生活:卑微、窘迫,却活在霓虹的粉红灯光下, 颠倒的生物钟,逐渐修改着暧昧的身份; 最后就是感觉,甚至视觉 但公路边,那些农民商贩却固执地挤进我记忆的眼角中: 他(她)们洽媚着,带着表面的奸猾,学会了讨价还价。 直接地热情令人厌烦,其实却是笨拙。 当车穿过后,后视窗里,他们又变成了十年前的小心样子: 做在凳子上,安静。不过耐心中,夹杂了茫然。 茫然?谁不是呢! 我们在记忆中删掉他们,或者仅把他们当成标本的风景 他们,也努力地屏弃旧我,改造新形象 看,车窗下并骑着二八的老自行车,那中学生,何尝不是我? 雨水滴湿了头发,长路延展, 他绞着车蹬,固执、愤恨,聚着煞气; 而车内的我,将近三十,自私、冷漠,陷入了 学业、家庭、欲望的软沙发中,动弹不得,连写诗也逐渐意兴萧索? 上山。下山。忽睡忽醒,又偶然为野花或不知名的植物触动, 但不久,就连思索也寡味了,要睡却阖不上眼。 车内的人群脱下面具,现出动物本性。 而车轮的节奏却一如即往,如凝固的时间。 终于一个大拐弯,甩开了紧咬的山势。地平线推出开阔的平原地 漫天的雾气,垂挂周围,两边是 单调的白桦林和裸露的泥土。 我厌倦地睡着了。其实,睁开眼,汽车也会开往 那固定的行程,固定的目的地, 尽管雨刷刷不净淅沥地细雾。 2006。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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