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藏区之前,我没有接触过宗教,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我是无神论者。但是一到中甸,我就了解了为什么高原总是宗教产生的地方。 本来没有准备把松赞林寺作为第一站。只是因为它离中甸县城最近,是最方便的去处,而且,之前也没有对它抱很大的期望,所以,就最先去了那里。高原的天气极好无比,天亮得也很早。早上7点起床,吃过早饭,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刺目的阳光。穿着僧袍的喇嘛手里拿着他们的早饭或者是小点心无忧无虑的在大街上闲逛。整个县城的人们都是一种非常闲适的样子,从来都不会着急的要去干什么,我们三个在巴士站牌下着急的等车,不时看着表,显出来我们不属于那个地方。车来了,就是一般城市里的小中巴的样子,车票是一块钱,载着我们跑了漫长的距离,反正已经没有了方向感。路上上来了几个喇嘛。这里的喇嘛极为世俗,吃着烤红薯,唱的流行歌曲,很快乐的样子。世俗的人们对他们很尊敬,但也很平等。有一点小小的优待,就是他们不要买车票。 直到我看到不远处的山头上有一大片房子出现,感觉像布达拉宫的气势,又像一个小小的山城。我知道,松赞林寺到了。下了车,寺外是琳琅满目的货架,卖的是各种各样的藏族饰品或者有关的旅游书籍。我和彭敏都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宝贝,流连忘返,一直到十一点了才记起来要进寺庙看看。门票是十块,我们用学生证卖了两张票(后来才发现,松赞林寺是对外开放的,只要不进入主殿,没有人会要察看你的门票)。 进门以后是很多的小康仓(大约是殿堂的意思),没有仔细看,倒是欣赏了一番蓝天白云和红色的殿墙,极为动人心魄的色彩搭配。然后就是一段长长的阶梯通往主殿,很陡的样子,我猜有50度左右。登在石阶上,由于海拔太高了,爬了一半就气喘吁吁了,只好坐在石阶上休息,看着风景。白云清晰的就象是贴上去的,仿佛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蓝天清澈的颜色象是那种最纯的蓝玻璃。山下的苜蓿地和青稞地中竖着晒谷物的木头架子。在这里青稞是先晒干再捋下来,去壳的,所以架子就架在地中间,谷物收割下来就放在上面晒,严格的说,应该是风干,虽然阳光很好,温度却不高。架子的造型很漂亮,城市里刻意做出来的城市雕塑都远不及它的自然与洒脱。还有石阶旁边的康仓顶。茅草肆意的长着。却没有让人觉得放肆,只是觉得好美。 顶端一堵土墙挡住了视线。向左向右分别有一条小路。我们向左走了。往后走了许久,看到了一个个大殿,是现任主持以前修行的地方。藏地的大殿都没有采光,一片黑漆漆的,全凭殿门照进来的阳光。隐约间看到一个高大的喇嘛在伙房里和一个大约是厨师身份的人在聊天。我们从侧门进去,他热情的招呼我们进到大殿里去。在门口,我们看到了他洁白的牙和灿烂的笑脸。他会说汉语。我们聊了几句。他告诉我们那个大殿里一年到头就是他一个人在那里,偶尔会有个人来送东西过来。他还想和我们说什么,我们就走了,因为受不了大殿中逼人的气氛。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忍受大殿中孤寂的生活的。他还那么年轻,然而,他的话语中只是平淡的语气,没有抱怨,也没有期待,只是平静而已。 我们继续走,看到了一个美丽的白塔,周围是飘动的经幡,塔基上是金色的转经筒。藏地的风俗是于倒转经筒就要转上一圈,转过了就意味着诵读过了一遍井筒里的经书,向上天传达了自己的心愿。我们却没有转动它们。(可能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感受到它的诱惑)。在一个玛尼堆旁,我留恋了很久,五彩的,经幡飘动着,富有动感的彩色显示了藏民独特又独到的审美观。经幡下的玛尼石上刻的着藏语经文,非常漂亮,象是艺术品,可是太重了。我曾想捡一块玛尼石回来,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弃。 绕过一条大道,我们来到了松赞林寺的主殿。正门没有开,我们从侧门进的。门口有很多哈达随意的挂在门上,门口的僧人告诉我们,随意给一点钱,就可以拿几条哈达。张威拿了三条,我们一人一条挂在胸前走进了大殿。似乎有什么魔力,我们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大殿完全没有采光,全靠无数盏酥油灯照亮,昏黑中看的不是很清楚。里面有一对藏民的父子俩人在,等身长头从正门的位置开始磕,一直到大殿尽头,然后,他们点燃了两盏酥油灯,又跪下磕了一个头,小心翼翼的端起一杯水,分别涂抹在脸上的几个部位,最后又无比虔诚的跪下磕了几个头,静静的走了出去。我们三个人默默的看着他们两个仪式化的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缄口无言。他们在求什么?似乎少了一个人,是不是男孩的母亲?他们乞求佛祖救她于疾病之中?或者是别的什么?站在大殿中央,注视着殿顶上悬挂的黄幔,壁上的唐卡,一种诚惶诚恐的心情不由涌起。逃也似的,我马上就出来了。三个人交流心得,原来大家都感受到了那种压迫感,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离佛像太近。坐在殿前的石阶上,刺目的阳光照在身上,脸上,暖洋洋的。眼睛还没有从黑暗中适应过来,看东西有点恍惚。突然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和不真实感,是不是就因为这样,藏民们才会觉得每进一次康仓,就是一次重生,一次灵魂的洗礼?坐在石阶上,我似乎有很多想法,茫然间又觉得什么都没有想。似乎那已经不是进殿之前的那个我自己。我于是明白,这就是宗教的魔力。也明白了为什么宗教总是产生于高原。只有高原的蓝天白云与高原的阳光之下,这样的宗教才是理所当然,内地的那么多寺庙,佛像,总是无法感动我,是因为它们没有了自己产生的背景,脱离了它最初成长的土壤,于是无法引起人的共鸣?或许,再在藏地留一段时间,我也会变成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在另一个大殿里,我注视着一盏跳动的酥油灯。雪白的酥油,暗黄的的灯光,跳动的阴影,我竟然开始思考前世今生,想着前世的我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我会如此执著地来到这里。因为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一定要做过什么。我曾经在佛祖面前许下过什么愿吗?那天,我许下一个愿望,祈求在以后的生活中多一点快乐。而今,它似乎成真了。那是佛祖的灵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