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遮阳山断想

遮阳山断想

甘肃省定西市陇西县文峰初级中学 董新民 748000

“日出而为山所蔽”，遮阳山山势陡峭，峡谷幽深蜿蜒，荫翳蔽日，只有正午时间，阳光才能直射到谷底。——题记

古水磨

静静的茅草屋，迎送着南来北往的游客，守望着透满仙气的浮云山梁。走近水磨房，蹲下，数点条条生锈在我心头的木齿轮，道道木痕，诉说着传唱了千年的传说。木轮虽然深埋泥土，荒草蔓延，但随着淙淙溪流，依然滚动着山民不屈的充满希望的生命历程。

轻轻踏上木台阶，细步走进水磨房，依然能够感受到细微的颤动。两根拳头粗的木柱支撑前后，固定着当中的石磨，明亮的磨痕似乎辉映着曾经布满厚茧的双手。瞅着磨盘上的石眼，眼前不禁闪现出一个个苍老了的背影，如母亲瘦削、矮小，用一把糜笤帚，轻轻地扫进或饱或瘪的豆粒、麦粒、黍粒。等待着，等待着，转动中，磨盘间挤出了凝聚一年汗水的微笑。

多少个母亲的身影，在这里排队，将一年的辛酸碾碎，又用本已驼了的背蠕动在回家的路上，虽然汗流颊背，但苍老的目光一直望到了家门口。

这时，遮阳山青山流水间徘徊的张舜民和习拳悟道的张三丰正点数着这一个个来去的身影。

东溪石屋

东溪石屋掩藏在深树丛草间，背靠奇峰险石，聆听鸟语溪声和鸣，也许听的最多的，还是游人匆忙而悠闲的脚步声。曾为北宋监察御史的张舜民被贬秦风路提刑、驻守宕州钦化院期间，一次偶然的机会走进了岷州“小崆峒”遮阳山，一经走进，心灵和目光便停留在山水间，不忍离去。

峡谷幽深，奇峰林立；沟壑纵横，道路迷幻。芸叟先生徘徊于溪石间，于公务的忙里偷闲时，“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可“长安”无暇顾及他的心绪时，他便将生命的另一个支点支撑于此。于遮阳山间，走走看看，走走想想，脚印掩藏在青葱的草丛间，目光流连在山峡的云雾里，心情自觉不自觉地流淌在前途未卜和醉心山水之间。

于是，心事迷茫而又心境超远的张舜民选择了东溪石屋，东溪石屋也在寂静和等待中选择了他。选择中，蕴涵命运感慨和生命智慧的“东溪”、“西溪”、“石屋”、“夷门”永远地高悬于悬崖峭壁之上，静静地俯视着来往的脚步。

留了那么多诗词，点缀北宋的诗坛，却没有一首镌刻在山崖上，也许他知道孤独的石屋不会是他生命的落脚点。

遮阳堡

一道石墙横亘峡中，中间开一石门，上书：堡子门。两面奇峰耸立，耳间溪流潺潺，本该雄居山头的山堡，怎么翻身横立峡中？再走，依然是窄路，块块大石或挺立溪中，或隐在草间。走不多时，同行的妻子看着一块石头轻声道：二堡门。二堡门？我心中不禁思虑：这里曾经有过堡子已成定然，那它作何用？这又是一个怎样的堡子？

据当地的史料记载，早在宋、明两朝，遮阳山就是盛极一时的旅游胜地，不少达官显贵都曾经在这里留下了足迹。更不可思议的是，北宋时期这里曾建有相当于县级政权的遮阳堡。遮阳堡在山峰草木间，眼望幽幽深谷，耳闻阵阵鸟鸣，在不时的雨声中肩负着一级政权的使命，一道道朝廷的政令从甘川古道猛然折道钻进曲径通幽的峡谷，六百里加急也幻化成温和与娴静。

那堡子门迎送的是如何的达官显贵，拒绝的又是怎样的殷殷子民？然而，遮阳堡已经远去，遥远得我们似乎无法将它琢磨清楚，眼前清晰的，依然是一个个衣着朴素、佝偻着背的身影。

萝卜泉

一泓清泉，静静地躺在石路边，旁边是急急的溪流，头顶是墨绿的树草。泉水从山体渗出，清凉而透骨。一看名字，萝卜泉，好质朴的名字，清爽到人的心间。游人掬水而饮，如泉水般清凉的赞叹声，不绝于口，不绝于耳。蹲在泉边，我也急急地掬一把清泉，闭着眼，让清爽和泉水一起流进心底。

据说，当地人常常把新鲜的萝卜进献于泉上，然后蘸水擦拭以治皮肤病。萝卜泉之名因之而来。遮阳山500多种野生药材滋养着萝卜泉的善良，也让萝卜泉在山民心底升起袅袅的“仙气”。

不管是达官显贵，抑或是山野村民，走到萝卜泉，都会静静地闭上眼，品尝从这座“神山”上流出的圣水，让泉水漫过心际，擦亮迷茫的双眼，明晰迷乱的脚步。

试想，饮下去的是萝卜清泉，流淌出的又将是怎样的智慧和善良？

玉笋峰

出了“人门”不远，眼前一崖壁陡峭、势如破竹的山峰挡住了去路，它就是玉笋峰。玉笋峰相对高度200多米，树木较稀少，只是在峰顶草木葱郁。

远离世俗、清新恬淡的遮阳山吸引了张三丰的目光，待张三丰云游四方的途中用目光不经意间碰撞到这块土地时，心情不自觉地凝固了下来，只想用幽谷清泉勾兑自己最后的人生。可以肯定，第一眼就慑去张三丰心魄的，是玉笋峰。相传，明代道士张三丰从崖上失足落入玉笋峰后的龙潭时，道袍滑落峰顶，化作了三棵终年墨绿的桧柏，而自己也羽化成仙。

背对玉笋峰，在左边山崖脊梁上，一只“神龟”攀岩，昂首望天。溪边路旁的山石上，题写着：神龟问天。前面是青笋挺立的玉笋峰，头顶或云雾缭绕，或阳光曦照，但神龟仰望的肯定不是这些，或许是羽化成仙的张三丰，它宁愿三丰的“神仙脚”落在自己的背上。

一线天

一块块路牌，将一线天的距离一步步拉近，心中向往的绝境也似乎渐渐地急切起来。愈往峡谷深处，虽是阳光灿烂，三伏暑天也清凉几许。淌过了几道溪，似乎到了沟壑尽头，而一线天仍然不近眼前，急切的探访也在瞬息间变色为遗憾。

不经意间，和阵阵溪鸣，向左一瞧，一线天陡立眼前，洗净刚要升起的失望。阴湿的泥路和一线的阳光，让张三丰斩蛇的传说平添了不少的神秘。这份极具穿透力的神秘，似乎要将三丰的善良和勇敢诠释得入骨三分。在幽暗的峡隙中，手拽着冰凉的铁索，脚下滑腻难行，只有头顶透射进来的、断续的、微弱的光线，指引着游人前进的勇气和希望。

窄窄的一线泥路上，不少宋明名人、达官显贵和凡夫俗子的脚印重叠在一起，也让三丰斩蛇而成一线天的传说向前推进了几百年。不管多么轻松的脚步，走进这全长568米的山隙，也会因背负石山而步履沉重，沉重的不是山路的艰难，而是不经意间对生命的思考。

走下遮阳山，滴滴雨点飘洒肩头，幽深的脚印点点相连，浮云缭绕的仙境依稀可见。祖祖辈辈把遮阳山叫做“神山”的当地人，直到现在，甚至连放牧牲口、打草砍柴，也不敢到遮阳山里边去。想到这里，张舜民和张三丰山水间徘徊的身影也在模糊中变得清晰，而康熙宠臣垄断遮阳山的史实却在清晰中变得模糊。

山民们在心底敬畏的，是遮阳山赐予他们的智慧和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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