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旅途郎木寺

从郎木寺回来，一直很想描述自己的感受，却觉得无从下手。人感情之复杂，原来不是任何语言可以描述。

一、临夏/夏河

行程从最熟悉的炳灵寺开始。从临夏到夏河，直到看见拉卜楞寺院高高矗立的贡唐宝塔，是再常规不过的走法。Howland夫妇的计划里还包括桑科草原，于是一并走过。

东乡是临夏回族自治区下辖的一个小地方。一向都听到这个地区因为民族和经济原因，孕育着不平静。红烧土豆片很出名。从炳灵寺到临夏县城的路崎岖不平，一路颠簸，老外通常会有微词。司机很老道，他的微笑服务常常能得到极大的首肯。为客人开门，为客人领路，为客人着想一切。他为美国人选择了另外一条虽然远却能讨人欢欣的路。所以我路过了久闻未见的东乡。

这是一个被置于山顶的小地方。站在他们的村庄里，眼下是大片的梯田以及荒山。积极极致，荒凉极致。盘山公路带我们走上的地方，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却是最封闭的地方。司机说，这里的农民，有很多一辈子都没有下过山，不知道山底的那片水库，可以蓝的像他们的天一样。祖祖辈辈，看到的只是脚下的万丈高山和不知将通向何处的山间小路。

清朝的西北少数民族战争，是当时的最高统治者，为了镇压暴乱的穆斯林，派军队一路打过古临津关，将他们赶上了大山的山顶。从那时开始，这里的时时代代，就已经很难再回到他们的圣地，只是勤恳的翻土，播种，收获。

一路上，见到最多的是小穆斯林。孩子们在车辆穿流的公路上嬉闹追逐，所以司机开车很小心。有大约5，6岁的孩子推沉重的板车，见我们的车过去，开始急速追着我们跑。10岁左右的孩子领着3，4岁的，安静的坐在路边，不见有什么话语，目光只是追逐着大大小小的各种车辆。小小的孩子们放着羊和牛，回头看我们。成年人看见的很少。不知为什么。也间或有人远远蹲坐在山顶上一动不动。生活大山顶的民族，每一个生命的开始，也许都不过就是这样。

到达夏河时已经很晚，当时的清冷和昏黑完全在我意料之中。

第二天仍然是拉卜楞寺。下午去了桑科草原。甘南一向以它的大草原出名。大面积的牛羊星星点点的铺洒在绿毯上。云是大块的，紧密团结的缓慢移动，沉沉的压在辽阔草原的头顶，在远处两者结合在一起。牛和羊在草原上悠然自得的姿态，是种在人脑中不可轻易挥去的。所有的蓝，绿，白，黑，红，黄，带着一种让人震慑的力量，相互进入，相互冲撞，强大而傲人的占据了这个所谓人类生存的地方。而人类做的，就是在这莽莽天地间，扎一个小帐篷，升一缕小烟，养一只忠诚健壮到极点的狗，荒凉而孤独的掌控全局。

二、郎木寺

至今想起这个地方依然感慨，从没有想到这第一次的接触，郎木寺乡就真的可以有那么多东西可以扯住我心里的某根线，收缩自如。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地方。

到达郎木寺的时间要比预想的早。Ehrick觉得夏河有些清冷，他急于见到的和我一样，也是郎木寺。他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而已。

说到这里，突然想说说我的两位客人。Ehrick和Sally是喜欢行走的人。愿意背着沉重而巨大的行囊行走在陌生的地方看来来往往的当地人。性格温和有理，总是像小孩子一样好奇，对随时拍下来的细节如视珍宝，津津乐道。他们随身带了各种各样的旅行手册和画册，热情的让我阅读，给我讲解，像老朋友一样告诉我他们的生活。间或开些善意有尺寸的玩笑，但汽车里大多数时间是四个人的沉默。就像他们的身材没有我想象的高大一样，他们的性格也远没有我想象的活泼。但他们依然是好的旅伴，有良好的教养和宽厚的性格。

不在我想象的还有很多。比如说这个小乡村的杂乱和熙攘。也许是因为是在盛大的国民休息日，本应古朴原始的小村落充斥着各种猎奇的目光和他们庞大的交通工具。白龙江的源头里有各种颜色的漂流物，牛肉干的包装袋，百事可乐的空罐。在从天葬台回来的马道上，Sally不断的感叹，太可惜了。

但就和我想象的一样，这里本身是一个美丽的地方。白龙江源头在这里还只是一条湍急的溪流，发出哗哗的声音，同时将郎木寺乡分成两半，一半属甘肃，一半属四川。这个以前四川方面拒之于外的小地方，现在正在两省共享。这其中包括的两个官方态度的冲撞，在很多细节上昭然若示。

虽然没有很明显的云雾缭绕，但层层堆叠的古老民居，木制的小桥，来往的藏民，在山中若隐若现的寺院建筑，阳光下闪烁的金色佛塔，喇嘛着装形成的红色韵律，远处山坡上白点一样的羊群，天边微露的雪山顶，都是这个神秘地域灵魂的彰显。

藏族人和穆斯林居住在一起，这里的藏传佛教佛塔与穆斯林的清真寺，有着时间空间上最亲密的距离，显示出宗教之间，民族之间少有的现实的包容性。他们有的人皮肤黝黑，让人相信他们的生活该是怎么样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