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走进雅加达心情日记

首次踏出国门，难免有些心怯。在广州转机的时候，意外听到久违的连云港话觉得非常亲切，我在那里住了八年。原来是三航五处去印尼疏浚航道的船员，一行九人都是第一次出国；聊来聊去几个小时 就晃过去了。进侯机室海关边防一道接一道的门，我倒是到处乱窜一会儿就办完了手续，可难为这帮英语有限的苏北佬，于是帮他们一路填表，直到飞机上填完申报表、入境单。飞机上 大半是天南地北的中国人，旅游探亲商贸劳务各色人等。四个半小时的飞行，在雅加达上空已是傍晚时分，当地是晚上八点，北京时间是九点。往下一看，一片灯火密密麻麻，好大的城。

下了飞机才吃惊于雅加达机场的大，自动扶梯走了足足八九分钟才到出关口，与老乡们告别后就寻找接我的余小姐，由于是华人，不同于当地人的黝黑，老远就看见她笑眯眯地看着我问是顾先生吗？没顾上怎么寒暄，这位年纪不轻的小姐非常敏捷地一把抓起行李把我推出海关让我等着，然后冲进办公室。后来她说是去送钱办手续，大约花了她17万奴比亚，合17美元，两分钟全部搞定。也许是晚上的原因，气温远不如想象中那么高，风温温柔柔的，树木完全是热带风光，说不尽奇姿异彩，迎风摇曳。机场周边是大片的草坪，一座座侯机厅几乎全部掩映在树木中。机场安静而美丽，俨然一个大花园。

印尼的机动车是右盘，行车靠左。司机们开的非常猛，连余小姐也不例外；除了车就是摩托，大家都在比快，技术都还不错，就透着几分玄。意外的还看见“嘉陵”和“金城”两种中国牌子的摩托，后来才知道日本的摩托几年前占据了整个印尼市场，这两年中国人打进来在雅加达建分厂，价格比日本的便宜一半，现在着实畅销。汽油也贱，1元人民币/升。

公司的雅加达办事处在雅加达西部的一个富人区，“Green Garden”。这里不比国内一幢房都敢称花园，分A—F六个区，每个区有PART1，2，3，每个PART有大约三十幢别墅，两层小楼小院车库一应俱全，非常清净。既是办事处就有办公室的样子，底下大厅是大办公桌和办公用品，小厅放着沙发电视；楼上是五间卧室，安排了十个人的床位，空调盥洗设备每间都有。生活不用自己操心，雅办有四个佣人，分别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和开车，除了司机知道名字叫BEJO，其余竟是一直不知，也不用知道。他们对你既恭且畏，生恐侍侯不周，每个国内来的人都是主人。先来的同事一见面就说：小顾，欢迎你开始过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大门进来右手是大厅的门，左手是一条甬道通向厨房和洗衣间，佣人除非要工作才悄悄蹩进来确信无人注意开始打扫或收拾，平时生活就在甬道里，睡在地上；司机有一间四平方的小屋，一张床而已。印度尼西亚是个等级观很重的国家，经济地位的不同把人们分成很多阶层，佣人的地位居然还不是最低的，虽然在我看来他们已经迹近一无所有。在雅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想真是腐朽，可去了甘小姐家以后，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腐朽。金钱的神奇你无法想象。

甘小姐是大老板，十年前就给公司做中间商，互惠互利大赚钱，她的中介费是很高的，然而她的成功率也是很高的。最近一次成功的大项目是在亚洲金融危机前，项目已经开工，突然爆发的金融危机使几个投资商损失惨重，已经基本无力支付工程费用，情况对八院十分危急。这时甘小姐亲自出马，使尽浑身解数为八院要钱，成功索回一千八百万美金。八院在这个至今还死在那里的项目中净赚一千五百万美金，她也赚了近两百万美金。一个月后，三个投资商破产自尽，当真是千钧一发，因为本地法律规定人一死百了，债务清偿。甘小姐立了头功，若稍迟一步，这些钱全部打水漂。如今她已是九家集团公司的总裁，底下的总经理们见了她就像见了亲娘，狠不得跪下来舔她的脚，因为只要她一句话，这些人就甭想在她涉足的范围内有任何作为，而她不涉足的范围几乎没有。总统府如何？常来常往，每次去都是副总统接待。

她常说自己是个充满梦想的人，有梦想才会有成功。目前，她最大的梦想是谈一个成功项目，左边江泽民，右边瓦西德，中间是公司的曹总，一起签字生效。而她则躲在人群中感受成功的幸福。她在Green Garden有四座房子，除雅办外一座自己住，一座住她的长兄，一座专门用来腐蚀政府官员。家里说不尽富丽堂皇，光看见的佣人就有八个，还不包括专职护士和家庭教师；家具就更别提了，一张楠木餐桌价值两万多美金。由于很早离婚，五十多岁一无所出，两年前收养了一名孤儿叫甘妮，年仅六岁非常可爱。甘妮有四名家庭教师，分别教中文英文音乐舞蹈，每人的月薪是2000美金，要求只是随叫随到。据余小姐（甘小姐的密友、私人管家）说甘妮在幼稚园，小朋友们比富比车，只有她一声不吭，伙伴们起哄臊她，生气了就说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车，我叫家里的车开来给你们看一看，老师们听见只当笑话；谁知一会儿开来的是一支车队，四十多辆名车，除两辆德国订作的奔驰未上牌照没开来，能想到的应有尽有。从此以后，整个幼稚园从老师到同学，不敢跟甘妮说半个不字。

在印度尼西亚，华人大部分是有钱人，而政府每每利用这点煽风点火，引起民族纠纷。所以甘小姐的政策是静悄悄赚钱，决不涉足政坛，不在媒体露面。由于在雅加达的朋友并不多，难免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平时的娱乐少而又少。八院的人一来她就非常快活，一是她欣赏曹总这样的人中之精，二是几个曹总的心腹，小伙子无所顾忌天花乱坠让她非常开心；再就是打麻将，她不喜与当地人打，斤斤计较没意思，唯喜与八院这帮人打。她自己打的很好但并不怎么和牌，清带幺自摸几次打掉不要，就为热闹好玩。所以，每次要去她家打牌，没有输家，除了甘小姐，号召是：磨快刀子去砍小姐，或是到小姐家拿钱。我第一次去就赢了20 万奴比亚，回来还有人埋怨：打的不好，赢的太少。八院的人回国，必定有一顿昂贵的饭，一个红包里1，2百美金不等，说是到香港的零花钱。

与Green Garden一墙之隔，便是当地穆斯林的居住区，这天黄昏饶有兴致地与几个同事约好去转转。走过Green Garden清洁安静的街道，循着晚餐前穆斯林的祈祷歌声一路走去，跨过一座肮脏的小桥，就是贫民区。贫民区里绝大多数是穆斯林，每天要祈祷五次，阿訇的歌声结束方能吃饭。狭窄的小街刚好够两辆摩托擦肩而过，街边是草草挖就的污水沟，再就是低矮的房舍，破烂流丢。门口总坐着一两个成年人，看见我们均友好谦恭地微笑致意；屋子里，电视前永远坐着一位老人，看不清性别但枯瘦如柴，眼睛紧盯着电视，仿佛亘古不变；街上是游戏的孩童，一律赤脚蓬面，在我们身前身后喧哗打闹。偶尔，一两个年轻妇女抱着婴儿羞涩走过，在这里十六岁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生孩子。去了消声器的摩托呼啸而过，车上是土洋结合的印尼小伙，脸色阴沉一副的不屑。天色已暗，我们匆匆走出这阴暗的街道，抬眼看到Green Garden柔和的街灯，才察觉刚才惴惴的心情，比较现在放松的脚步，不禁相视苦笑。人间有如此强烈的反差，难怪老马要说：无产阶级必将是资产阶级的掘墓人。世界的不平衡终将酿成苦果，算了，我不想做掘墓人因为太苦，也不想做被掘墓的人难免心惊胆战。随遇而安吧。
来印度尼西亚的第五天，要去苏门答腊的巴连邦（Palembang）开几天会，下次再写。

4.1.2001于Jakar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