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红笺小字-海龙囤之行流水录

我生性懒惰，很少出去旅游。费时费力费财还未必玩得尽兴，何苦来？仰慕海龙囤之名久矣，只因懒得走动，加上一直没有凑巧的机缘，没能前去游览一番。前两日坐了许久的夜车来回一趟，虽然辛苦，总算是了了这个愿望，并让我对于旅游少了些惯有的偏见和恐惧。

同行的是独狼（我们热情的向导），夫子，文姐和她的小儿子欣欣。海龙囤有很多道关口，依次是铜柱关，飞虎关，飞龙关，飞凤关，万安关，西关和后关。还有一个铁柱关，是海龙囤前端与铜柱关并列的关口。

在遵义市内坐车，到30公里外的夏家坝。下了车，我们沿一条清澈湍急的山溪走了很久，到达铜柱关。在这里听独狼大略说了说海龙囤的历史。海龙囤曾共有29代土司。前28代大约只稍微修筑，使之便于居住便作罢。第29代土司叫杨应龙，把个囤堡修得气势恢弘，固若金汤。海龙囤从第一任土司开始（大约在公元865年），一直到1600年积年修建而成，在杨家鼎盛时期，势力远达现属重庆市管辖的綦江，因其势力的日益壮大，在1600年，明朝廷终于忍无可忍，派30万大军，浩浩荡荡，历时100多天，扫平了“叛党”。各个关口的石头都很大，并不像现代建筑的钢筋混凝土，几乎不用什么粘合剂，直接垒起来，严丝合缝，工匠们为使结构牢靠，经常把一块石头凿成能与邻近的另一块紧密结合的形状。但夫子认为可能用了少量的粘土或者是粘米。离海龙囤不很远的海龙坝，算是鱼米之乡，那里产的米曾是贡米。这些城墙历经400余年的风雨，除了人力或火力故意破坏的部分外仍然坚固无比，可以想见，当初修建时耗费了多少人力和智慧！

过了铜柱关有一个息马台。来拜访杨应龙的都得先在这里下马，送上拜帖，查验过才可以通过。过了息马台，快到飞虎关时，前面有个叫“三十六步天梯”的地方，是用巨大的山石垒成的。阶梯向下倾斜，敌人进攻时，可以从上面放滚石和滚木，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道天梯，我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台阶很高，敌人进攻时，恐怕光爬梯子就筋疲力竭了。除了依着关口顺序爬上去，还可以沿着旁边一条坡势稍缓的蜿蜒的马道骑马上山。估计原来并没有这条道，为方便游客节省些体力才铺的。独狼说自己通过关口一步步爬上去方可体验到当时朝廷军队攻城的艰难。如此体验果然深刻。爬过天梯，就过了飞虎关。紧接着的是直接依山石在山里开采出来的一条路，也是巨大的石梯。旁边石壁上有水滴答着，清凉无比。欣欣在石壁下央着独狼给他捉了好几只小螃蟹，装在矿泉水瓶子里晃荡着继续上山。

接下来是飞龙关，飞虎与飞龙间的路叫龙虎道。飞虎关险峻，飞龙关恢宏。在飞龙关前面，还有一个朝天关。是杨应龙进京朝见皇帝后回来自己修的，我想就是自称皇帝的意思了。来者见他就是“朝天、晋见”。快到飞龙关有一块石碑，上面写了许多不带逗点的小字。这是杨应龙制定的囤规，大约可由此看出，当时的军队虽多半是未蒙开化的山民，却纪律严明，井然有序。飞龙关进门后，有一个窗户样的东西，也是用整块石头穿凿出来，中空，有古朴美丽的图样。独狼解释说，这是递拜帖进去的地方。很有点“侯门深似海”的感觉。

过了飞龙关算是进入囤中心了，紧接着是飞凤关。据说两关名字是由杨应龙和他的一个宠妾叫田雌凤的而来。过了飞凤关的拱门是五凤楼，当年的军事指挥中心。旁边有石梯子可以爬到楼顶去。已是下午时分，太阳偏西了，站在楼顶上豪气顿生。独狼说，如此坚固的堡垒，在那个火炮威力不够的时代是很难攻取的，前门久攻不下，光飞虎关就攻了40来天。后来囤内出了内奸，从后门放了朝廷军队进来才结束了这场持久战。在叵测的人心面前，固若金汤又如何？

我们终于到达住宿的地方，饿得看见食物就两眼放光。中午是在山下的河沟边一户农家吃的饭，就一碗腊肉和两碗野菜，味苦难以下咽。

当晚饭后，跟着独狼走“环囤马道”。马道上铺的石头显然不如先前所见的石块那么厚重，独狼说是去年才修的。马道沿各关口和建筑遗址而建，据说是为在发现敌情时便于在各关口间飞马快报。路边很多杜鹃花树。听说杜鹃花是5月开的，我们去时花期已过了。走了那么多路，找到硕果仅存的一朵，还被虫啮了花瓣。为着它等待我们前来的耐心，把玩了许久。

在环囤马道上转悠时，我学会了两只手并在一块“呜呜”吹响。由于中间隔着有名的“杀人坑”，还有微微的回音。杀人坑狭窄幽深，是杨应龙处置犯人的地方。可能是直接抛进坑，也可能杀死后抛尸体进去。后来杀的人多了，这个山谷也叫万人坑。这个名字真是野蛮而阴森。我下山时站在飞龙关前面的墙上往下看，除了浓密的绿色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晴天，山谷里升起了雾，我想看起来更神秘恐怖。

独狼说有老乡在山谷里捡到骷髅，还带着生锈的兵器的。现在有点后悔当时忘了跟独狼说去弄一两把来玩。当天晚上，我们睡帐篷，就在挨着山谷的地方。出租帐篷那户人家没有电视，很早就睡了，晚上没有一直期待的月光，不过有光从帐篷四面透进来，也不是很怕人。

第二天起床，太阳已出来了，光芒万丈，可惜阳光下没有宏伟的宫殿。新王宫只剩一个海潮寺，木结构，大概是后人信佛加以修缮故而还在，但建筑风格与普通民居相差无几。海潮寺的台阶也很高，第一级是五阶，第二级九阶，意为“九五之尊”。独狼说盖这个寺是为了镇住下面杀人坑里的鬼魂。寺庙门口有很多陷在地里的石头，分两层，下层四个脚，上层八个角。意思是四平八稳。估计是当时做梁柱的底石的。

寺门锁着，我们是在寺门口的石墩子上踮着脚往窗户里看见了原来放在飞龙关的那块石碑。石碑上的字已经磨平了，光光的，破成了三块，正是一本小册子上石碑的照片形状。这才明白，现在放在飞龙关前的是后人另拿石头刻的。

老王宫只剩下个遗址，唯一残留的东西是一壁石墙和一个水牢。关于这个水牢的用处，我们还争论了一下。依据牢房修在王宫附近，有人认为是关妃子之类，大概是打入冷宫的意思。独狼补充说，还有种说法是藏宝的地方。呵，只少了以往这种故事中关于藏宝图下落的情节。

往后门走依次通过万安关、西关和后关。这就是后门的三个关口。万安关已经很破败了，刻着关的名字的石碑已变成灰白的颜色，有石屑不停剥落。西关比较完整，关内外都有门。进了门有两处缩进去，叫耳洞，是屯兵的地方。从后门方向看过来，门两边有四个洞，上二下二。这个洞的用途书上没有记载，夫子打算为此写篇论文。他的猜测是挂灯笼的。但他倍受打击，大家说，等他郑重其事提出自己的猜想，古建筑专家一看：“什么嘛，那本来就是挂灯笼的！”

沿着后关的墙往东南方走了一段路，路两旁全是杜鹃树。往右拐就是绣花楼，是杨二小姐的闺房。杨应龙很宠爱她，绣花楼那里，据说当年是遍地繁花，对面的山上树木郁郁葱葱，还有小小的飞瀑。路的指示牌上说了段话。大意是杨小姐很得宠爱，但可惜死得早，只留下种种凄艳的传说。文姐高论，说这个艳字用得恶心，不如用美。种种传说里流传较广的是，杨小姐爱上了当地囤外的一个山民，那小伙子也很爱她。但父亲不同意，两人双双跳崖自尽。他们死时朝廷还没派兵攻占海龙囤，据我看，他们的殉情未必不是好事，跳崖时自然觉得凄凉，但有爱人陪伴，也可满足了。路旁有处有棵杨梅，树枝长得奇怪，弯弯的兜起来，有人在那里放了块石板，估计是为使情景再现。当初那小伙子从后山上偷偷爬上来，两人大概也是坐在这么块石板上说悄悄话。绣花楼下临深谷，夫子和独狼从一个很险峻的地方爬下去。在那里给对面的飞瀑拍照。夫子边爬上来边说要感受一下当年那个小伙子忐忑不安又甜蜜欢喜的心情。

走了很长一段长满杜鹃花树的路，又回到住宿的那户人家。又有一队人马上来了，在房屋背后给壶灌山泉水时，听到“请坐喝茶”的招呼声。

从另外一条路下到山脚。中途去看了铁柱关，只剩拱门那几块石头了。在山脚等到车坐回遵义，在车上回头看见飞龙关，这才觉得险峻异常。山很是高峻，旁边的杀人沟也很长很深。都说在山上时倒不觉得地势的险要。又有人说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