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翻越鸡冠山记

近些日子，由于运动太少，腿脚发木，腰腹间的赘肉也多了起来。总想有点大运动量的活动。这天下午，接到文石打来的电话，邀我去爬山，自然十分高兴。

车子开出武安市后向西北方向跑了约半个小时，就进了山区。在暮色中跨过京娘湖大坝，然后朝北，沿着蜿蜒起伏的山路疾驰。当我们到达小武当山山脚下的常杨庄时，已是夜色四合。迎接我们的，首先是那清冷、湿润、纯净而又略带微微甜味的太行山的初冬的气息。

明明是山村小店，却偏偏要叫做“山口宾馆”。店老板姓邓，和老板娘俩人兼任了总经理、副总、会计、厨师、服务员、门卫等一应职务。“宾馆”的庭院很大，房子是新盖的，被褥也挺干净，住宿费才每位五圆。

庭院处在村口的一个小高坡上。登上二楼房顶，周围的景色即可一揽无遗。四周围都是连绵起伏的大山，黑赳赳的，轮廓线在夜空的映衬下清晰可辨。在这山与天的交界处的下面，不知是何处，稀稀疏疏地摇曳着几盏人间的灯火，显得遥远缥缈。而在上面，澄净的夜空中繁星锦簇，明亮璀灿得似乎拿根竹竿就能够得着。想起几年前，在市内楼顶上看几十年一遇的流星雨时，天空里烟雾弥漫、杂光纷扰、能见度极差的情况，真不知少见了多少天外来客呢。

因为与文石深聊半夜，至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空气清新得出奇，好象能闻到泉水的味道。

世界静得出奇，很远处的鸟鸣都听得到。

油饼香得出奇，直后悔没看到女主人是怎么烙的。

早八点，我们辞别店主夫妇，开始了翻越鸡冠山的行程。

清冷的肤觉，大约在5分钟之后就荡然无存了。当我们爬上第一个山坡的时候，额头已有汗珠沁出。

遇到了一个好天气。

太阳还没爬上东面的山峦，西边的山头已被照亮。四周同样质地的山，却呈现出大不相同的色彩：东边的，是铅锡合金般的凝重；西面的，是霜天枫叶样的亮丽；南北两侧的，象是正进行着一场阴阳大决战，阳面的似是欢欣鼓舞，阴面的仍在进行英勇顽强、却又是徒劳无益的抵抗。一道炊烟，横向凝聚在常杨庄旁河川的上空，一动也不动，象是画家不小心蹭在画布上的一抹银白。

不大会儿，已是太阳普照大地。红的是椿与枫，绿的是柏和松；枯叶焦黄仍不肯脱枝落地的是胡柴；脱光了绿衣的杨、槐、栗、橡却把灰色、褐色的躯干傲然显于天地之间。最诱人的是柿树。光秃秃的枝上，顶端留有几个火红的柿子，熟熟的、软软的、甜甜的，可就是让人够不着。更多的其他杂树野草，一片片、一丛丛，形形色色，林林总总。直把我们的眼装得满满的，把心塞得满满的。满得简直要溢出来，只好张大嘴巴，“啊——啊”地大叫一番。

翻梁越岭，专走前人未走或少走之路。大约七、八里的路程，竟走了两个多小时。十点多钟，才看到李家沟村。几十户的人家，房子大都是新盖的，方石砌墙、石板搭顶、条石铺路，就连空气中都混有石头的气味。然而奇怪的是，穿过整个村子，也只见到两、三个人。在村尾，见一老汉坐在自家门口石台上晒太阳。老汉六十多岁的年纪，穿一件老式的蓝色中山装，黑裤子、解放鞋。面庞黑瘦，却很健康。

我们也正想歇歇脚，于是就登上台阶与老汉聊起家常：

“老人家，怎么村里见不着几个人呀？”

“地方太偏，离公路远，小伙子们娶不上媳妇。乡里一动员，就都迁到常杨庄去啦。”

“你咋没去呢？”

“我不用再娶媳妇了呗。再说，这儿可是个好地方。种上庄稼也不用浇水，一亩地就能收一千多斤玉米，土地耐旱，空气也好啊！”

突然，我们听到一声动物的长嚎，音调很高，拖得很长，离得得也很近。文石吃惊地问：“这是狼吧？”老人哈哈大笑：“那是牛叫。这儿的牛，喝的是矿泉水，吃的是中草药，所以连叫的声音和别处的都不一样了”。

“这山里有狼吗？”我对野生动物很感兴趣。

“这些年，狼没见过，倒是有豹子。后山有个人，养的羊让豹子咬了好几只，他用了不小功夫，下套儿、挖陷阱、支夹子，终于逮着一只，也不知道是不是咬死他羊的那个。打死了豹子，出了口气，结果让公安局知道，抓起来，判了好几年，现在人还关着嘞。你说这法律咋只保护豹子不保护羊呢”。

“那别的还有什么？”

“有山兔，獾，野鸡，还有野山羊。”

“野山羊和山羊能分出来吗？”

“能。”老人突然来了精神，他伸出双手比划着说，“野山羊的角是分叉儿的，象鹿角一样。前些天我还在那面坡上看见了。”

说来说去，原来这老汉正是“山口宾馆”邓老板的叔叔。我们越说越热乎，老汉又带我们参观了他的家。一处不大的四合院，呈长方形，一圈八九间石头房。粗陋的家俱，简单的用品，离城市里现代的生活有着非常巨大的差距。当院有口水井，也是石头井圈。探头一看，水面离地面也就两三米。

辞别了邓老汉，我们择路向山上爬去。

山越来越陡，路越来越窄，杂草灌木也越来越密。两边的荆棘不时的拉扯着衣服，象在劝阻我们别走这条近路。幸好我来之前，听从了一个有先见之明的建议，换了一身挂破了也不会怎么心疼的衣服。我找到一个合适的干树枝，用旅行刀上的小锯锯下，当做手杖，披荆拨棘。走着走着，就没路了，一面约20米高的山崖横在了我们面前。顺着一个碎石坡，上到山崖的半腰。崖很陡，人得象壁虎一样紧贴着崖面，手脚并用，扒蹬着石缝上行。

好不容易攀上崖顶，提心吊胆的感觉豁然而释。回头看看，好吓人，随后又好得意，只是冷汗出了不少。这时再往东望去，一道道坡岭已尽在脚下，视野非常开阔。郁郁葱葱的松林，大都将绿色泼洒在山岭的阴面；山岭的阳面，大都是灰黄相间的落叶树木和草地。这一抹抹的强烈色彩交相辉映，非常壮观。包括常杨庄和李家沟在内的三五个村落，散布在各道坡岭之间，显得十分安宁。

绕过一道长满松树的山岭，是一面约45度角的斜坡。坡上，是一片片半米高的枯草，一丛丛长满刺的灌木，间杂着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树。仰头看去，鸡冠峰的赭红色石崖，就从这长满草木的斜坡之上垂直拔起，像一排不规则的石柱，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这座石峰的顶部，像由许多小扇面拼接在一块，且大致上中间高点儿、两边低一些。说是像鸡冠子，倒也过得去。面对这座高约百米而呈垂直状的光秃秃的石峰，没有专业攀岩工具，是没法爬上去的。北方的远处，又有一峰，文石名之为“鳄鱼嘴”。按地形看，也只有从两峰交接的低凹处，才能翻过此山。

爬到鸡冠峰陡崖下，累得气喘吁吁。然后沿崖底和坡顶的交接线，向北绕行。走过一片草地，钻过一片荆棘，穿过一片树林，又是一片因山崖崩塌，顺坡铺泻而下的乱石滩。石块大小不一，但都是棱角分明、断面洁净。而且，石滩中没有任何植物长出，显然是才塌不久。我们小心翼翼地爬过一块块巨大的石块，担心它突然松动，继续滚下坡去。同时，还不断仰脸看看崖壁，害怕有哪块山崖砸落下来。文石说：“这时候山体塌方，把咱俩埋在这里，恐怕无论是谁也找不到咱们了吧！”我指着一块约三米见方的石头说：“真要塌方，就在它下面躲。其余就只能靠山神保佑啦。”说着笑着，终于爬过了这段难爬的坡地，找到了过山的路,也随即翻过了鸡冠山。

翻过鸡冠山的山脊，向西望去，感觉就象是一个新的天地。山脉走势、村落道路都清晰可辨，一切都好象变得容易多了。顺蜿蜒的山路而下，与上山时相比，备感轻松。只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从山上下来。穿过大会庄，来到公路上。此时已是下午三点。整整七个小时，行程仅不足三十华里。避易求难，要的就是这个劲儿！

坐在公路边的小饭馆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摘着衣服上的棘刺，一边等汽车。这时，身上是又酸又疼，心里却是愉快轻松。

与文石对视，不约而同地问道：“下次再爬哪座山？

2007/7/14 8:26